我再見姚小窈的時候,是在姚小窈的婚禮上。新郎不算帥氣,非常瘦,一臉謙遜。長著一張好好先生的臉。姚小窈穿得著一身火紅,笑顏如花。她在經曆了愛情的萬水千山,終究還是我們寢室第一位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
我認識姚小窈的時候,姚小窈是個好姑娘。有點大大咧咧無知無畏。喜歡哲學,天文學和數學……寢室人的櫃子都用來放衣服,隻有她,一櫃子的書,環球科學,金剛金,聖經,沉思錄……擺滿了一櫃。我說:“你有病啊,大老遠從家來學校帶這麼多書。“她眨巴著黑眼睛對我說“沒啊,這些是這幾天來學校在書店看中,買的。“除此之外,她還愛好和平,熱心助人,心直口快。來的第一天就和全宿舍人說她要當班長。買水果零食要買六份,衣架水桶洗衣盆電吹風這些工具都說用她的,不用我們再買。自己掏錢買穿衣鏡,買日曆,買各種生活工具,把寢室裝得像個一室的家。我想,這姑娘有前途啊,熱心得像個大白癡,不知道把她東西弄壞了她會怎麼辦。果然,沒多久她電吹被別人弄壞了,她二話不說又買來一個換上。大一查寢室查得緊,女生東西多得沒地方放,她就又掏錢買張桌子來。上床東西多,她就買了個集裝箱,把桌子都騰出來給別人。總之就是個好好先生。
開學倆月,她順利的當上了團支書,入了學生會,參加了學校亂七八糟的社團,整天忙得飯都吃不上。就在我以為她就要在大學展開一段忙碌人生,獻身事業的時候,姚小窈高聲宣布,她談戀愛了。
寢室人七嘴八舌的追問,是那個學院的學長,長得怎麼樣,學習怎麼樣……她搖搖頭一一否認。我們都好奇什麼樣的男人才能配上這麼好的姑娘時,姚小窈說,認識三個月了,是假期旅行時在火車上認識的男孩。叫薑宇,一米八大個,長得不錯,本地人。我說”姚小窈你行啊,一個火車上的旅人你也能處成對象。”她嘿嘿一笑,大聲感歎說“都是緣分啊!遇見他的時候我正結束偷摸溜家的旅行,剛知道我被這所破學校錄取。我倆坐一塊兒,相隔天南地北,他居然還是本地人。”我說”那人家幹嘛的,多大年紀你知道麼?”才知道,薑宇比她還小一歲,初中沒畢業,小學文化,是一汽的零時工。其實也就是個農民工。我不禁又要對姚小窈另眼相看了。雖然她人長得不算太漂亮,但是五官沉靜,葡萄眼,櫻桃嘴,一骨子書生氣。父母哥嫂都是醫生,家境也算不錯。自己又是學生幹部,在學校處個學生幹部綽綽有餘,卻找了這麼一號。我們問他,姚小窈你喜歡他什麼?她回答說不知道,就是今天約會的時候,倆人不知道去哪,他說帶她去逛廟,那一瞬間她淪陷了。我說,姚小窈,你可真夠特的。
從此,姚小窈開始了她更加忙碌的大學生活。在我們都窩在寢室看小說,看韓劇的時候,她奔走於校外約會,校內院辦與教室之間。可是時間還是不夠用,男生有足夠多的時間和足夠多的朋友聚會。於是姚小窈開始逃課,美名其約,不逃課的大學不完美。相處一個月姚小窈就被甩了。薑宇說,因為她太忙了。約會的時候常常有電話,有短信。連個周末都不得安寧。恰逢學校進入考試月,學生工作都停止了,姚小窈一下空出了許多的時間,她更傷感了。整日窩在床上上網,看書,哭。連飯也不吃了。我有點心疼,姚小窈就揪著我哭訴反省,最後什麼都是她自己不對,連最後一次約會,吃飯點了一道對方不愛吃的菜這樣的毛病也被她揪出來後悔。肝腸寸斷了兩周以後,倆人又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從此姚小窈痛改前非,開始了更多校外的生活。她偉大的和平主義得到了最大的展現,對薑宇言聽計從。薑宇需要她,無論何時,姚小窈就風風火火的出門。我們總有晚課,她下了課就往校外跑,也不顧天黑天冷。
入了冬,長春的天就一天比一天冷得凜冽。大家都開始了大采購,衣服鞋子都要花錢。冬天的衣物再不是夏天的百八十塊錢就能打發得了的。一個月一千來塊錢的生活費也變得捉襟見肘起來。我們都以為姚小窈會過得更好,因為她有對象啊!可是姚小窈卻開始了頻繁借錢的生活。有時候是一二百,有時候是四五百。可她除了件羽絨服,一雙靴子卻沒再買別的東西。我說“姚小窈,你幹嘛呀?是不是出事了?”她搖搖頭說沒有。我說,“那你借這麼多錢?千八百了吧?”她眼睛蒙上霧氣說“沒有,他們家條件不好。我看他沒什麼冬天的衣服,給他買點。”我說,那你也用不上這麼多啊!她抿抿嘴,磨蹭半晌說,“那,約會吃飯什麼的也要花錢啊!”我直罵姚小窈是個瘋子,讓她趕緊分手!那男人明擺著是個騙子,約會全讓一個女學生掏錢!這不擺著傍大款麼?姚小窈聽完,急忙幫他辯護。說他就是暫時沒錢,一汽還欠著他工資,一發工資就會幫她還錢。
一汽真的還欠著薑宇的工資,可是開了工資薑宇並沒有幫她還錢。並且以家裏人不同意的借口和她提出分手,從此音信全無。分手那天姚小窈打電話和我哭,卻絕口不提錢的事。我暗自替她高興終於擺脫了那個吸血鬼,問她錢有什麼打算。她說不知道,我病了。姚小窈病了一個假期。在我們歡天喜地過年拜訪親友領壓歲錢的時候,她躺在家裏輸液睡覺,時不時還跑跑醫院。開學回來瘦了一圈,本來就不算太白的臉黃裏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