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沂蒙一定有場雪
生命之歌
作者:餘顯斌
1
那已經是十一月,白雪皚皚時。
那時的沂蒙山,一定一片肅穆,一片清冷。遠處,有山歌隱約響起,“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哎好風光……”
是的,沂蒙山多好啊。
這兒有美麗的村莊,有嫋娜的炊煙,有善良的百姓。這兒,春天有火紅的花兒,夏天有長長的蟬鳴,秋天有漫山遍嶺的紅葉,冬天有雪。對了,這兒還有細膩溫柔的情歌。
可是,這一切對她而言,都即將看不見聽不到了。
她抬起頭,望著遠處的山,還有大山深處的樹木,一定笑了。她多麼喜愛這兒的一切啊,她多麼想活著啊。因為,她還年輕;因為,她舍不得這兒的一切,包括土地,包括山村,也包括這兒的人,還有她的幹娘。
可是,她必須離開。
她用離開來表達自己對這塊土地最深沉的愛。她不是這兒出生的,可是,她確實是這塊土地的女兒。
她,就是陳若克。
2
她死的時候,真的很年輕,僅僅22歲。22歲,多好的年齡啊,美好得如沂蒙山的青草,剛剛發綠;如沂蒙山的花兒,剛剛盛開。
可是,剛綠的草兒就要枯萎,剛開的花兒就要凋謝。
生命,對她而言,竟是那麼短暫,如一顆流星,劃過一道流光,就消失在天際的盡頭。她一定不甘心:她從遙遠的地方來,來到這塊土地上,來到這塊盛產善良美好的土地上,來到這塊盛產剛烈和勇敢的土地上,也來到這塊盛產山歌的土地上。
因為,她愛這兒,非常地愛。
這兒那麼美好,那麼祥和,一如山歌中所唱,“青山那個綠水哎多好看,風吹那個草地哎,見牛羊……”
現在,這兒卻進入了強盜,進入一群毫無人性的東西,破壞著這兒的一切,包括這兒的愛情,這兒的笑聲,這兒的幸福。
她來到這兒,和她的戰友們一起,就是想把這些強盜趕走,還這兒一片美好,一片祥和,一片歌聲。
她還沒有實現自己的理想,還沒有看到這群強盜的滅亡,她不想死。可是,為了這塊土地,她又義無返顧地必須去死,甚至求死,甚至絕食。
3
她來時,也是在冬天嗎?我想是的,因為,她純淨如一朵雪花。她離開時這兒下雪了嗎?我想應該的,因為,她是那麼的純潔,隻有雪才能和她相伴始終。
沂蒙山啊,用你博大的愛迎接著這位女兒,又用你無盡的悲痛含淚送她上路。
她是上海人,可她更是沂蒙山人。
她出生於上海,最終,一身灰布軍裝,來到沂蒙山。
在沂蒙山,她找到了笑聲,找到了親情。
她來時20歲,臉上還沒褪盡青嫩,還沒褪盡羞澀,她走進沂蒙山的一位大娘的院子,她喊對方娘。她如一個女兒一樣,靠在大娘的身邊,撲扇著長長的睫毛告訴她:“大媽,我從小離別母親,就做你的女兒啊。”
大娘笑了,樂嗬嗬地拍著她的手。
她也笑了,樂嗬嗬地靠著大娘。
這位大娘,就是“沂蒙母親”王換於,就是沂蒙山的代表。
沂蒙山多麼溫馨啊,給一位遠方來的女孩找到一個溫暖的家;沂蒙山多麼慈祥啊,用她固有的胸懷,為一位遠方來的女孩帶來無盡的親情。
一年一度的十一月,沂蒙山的雪又如期而至,還在為那位女子的離世悲傷嗎?我想,那是一定的。
4
本來,她是可以不死的,可最終卻死了。
她是孕婦,又是八路軍的幹部,她可以得到照顧,可以不走,秘密留下來。因為,她就是王換於老人的女兒啊。因為,她的幹娘在想盡辦法挽留她啊。
幹娘有一百個理由:孕婦行走不便,孕婦生育在即,在外奔波可能小產,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