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諾再次出現在眾人視野中,那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情了。
文德蘇爾家的仆人們,全部用錯愕的眼神看著一臉無辜的表情踏入家門的朱諾。隻見他原本銀色中帶著一絲淡紫光澤的頭發變得油膩發黑,滿是泥巴,絲毫看不到往日的色彩。身上穿著的衣服隻能說和乞丐比起來,從衣衫襤樓和衣不蔽體方麵來說可以說是完全一致。腳下的鞋子不知為何變成了樹皮,走在擦得發亮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黑印。
事實上朱諾在門口處就已經被當成乞丐,即便亮出了那把帶有徽記的劍也無法讓士兵相信他的身份,最後還是趕過來的警備隊長認出了朱諾他才得以進入府邸。
然而這不是他人所驚訝的原因所在。就在早些時候,傳來了朱諾已經死亡的傳言。
據說是來自遠征的騎士團的消息。
大多數仆人根本不知道突然消失不見的朱諾去了什麼地方,此時傳來了死訊讓他們一時間難以接受。文德蘇爾家的仆人基本上都對文德蘇爾家忠心耿耿,雖說對新來的主人頗有微詞,但大多數的人所擔心都是朱諾的能力教養和出身,是否能夠肩負起文德蘇爾家那數百年的曆史傳承。而且公爵此時還臥病在床,如何把這個消息告知他也成了眾人一籌莫展的難題。
在消息傳來僅僅相隔不到半天,被傳言死亡的當事人就一臉若無其事地出現,在驚愕之後所湧現出的情緒是憤怒。
“騎士團那幫家夥到底在幹什麼,為何這麼重要的事情也能搞錯?”
“拿著如此之高的俸祿卻出了這樣的事,看看少爺那個模樣,到底遭受了怎麼樣的對待。”
“簡直無法理解,他們做出如此暴行,不知道那位大人的身份嗎?必須要向公爵大人申訴才行!”
總覺得這些人比起朱諾身上的遭遇,更在乎自己受騙了這件事。朱諾搖了搖頭,這應該是錯覺吧。然後他的視線看向了慌張前來迎接的仆人之中,他尤其熟悉的身影。
朱諾楊了揚下巴,示意其到自己跟前。
“伊芙琳,漢斯他在麼?”
被點到名字少女露出一陣慌張的表情,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低下頭回應:“管、管家漢斯先生這個時候應該在城中的行政館內執行政務,此刻不是府邸中。”
“派人去通知說我找他,然後讓他到我的書房中。”
“明白。”
“啊,對了。”朱諾看了一眼自己在地板上留下的痕汙跡,嗅了一下身上的味道——把準備退下的女仆喊住:“我想要洗個澡,讓人去準備熱水,還有讓廚房準備一些吃的東西送到書房中。”
“明白,請問大人您是否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了,你——還有其他人也退下吧。”
領命的仆人們低下頭各自散開了,看著他們的身影朱諾暗地了歎了口氣,心想自己終於看起來有點貴族的模樣。
“——大人!”
朱諾剛轉過牆角就聽到身後呼喚自己的聲音,伴隨有呼吸聲和急躁的腳步聲。
“怎麼了?”
“朱諾少爺,您平安無事啊!”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迎麵過來的女性頭發顯得有些鬆散,似乎是急急忙忙就一路跑過來的。
“有什麼事嗎,賈娜女士。”
“是的,得知大人您平安無事,深感欣喜。”
那為之動容的表情,這應該是發自內心的欣喜吧,朱諾看著麵前這種微微發福的中年女性如此判斷。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多少人能夠發自內心地擔憂過朱諾,為他欣喜,為他流淚,就連他的生母也未曾如此。不過朱諾很清楚麵前這個女人高興的原因,他內心些許的高興也因此消失殆盡。
賈娜·罕加尼維作為文德蘇爾家的女仆長,她所擔憂的隻是作為文德蘇爾家的繼承人的安危,與朱諾這個人本身並無關係。
“是嗎……剛好,我有些事情需要找你幫忙。”朱諾看了一眼周圍,擔心這裏說話是否會被偷聽。
察覺到朱諾意圖的女仆長賈娜立刻回答:“大人請放心,這裏是可以說話的地方。”
“你們看到我這麼驚訝,應該不但是因為我這幅模樣的原因吧?”
“是的大人,今天早上騎士團那邊傳來了消息……說你在森林中遇難,已經遭遇不測。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大人您落得了這幅模樣?”
“是暗殺哦。”
“——什麼?”
女仆長瞪大了眼睛差點發出了驚呼,察覺到這一點的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詳細的情況遲點再說吧,但是能夠知曉我行蹤並且製定如此周密的暗殺計劃的人,必然是這裏的內鬼。”
“怎麼可能,這裏的都是蒙受公爵大恩的人,居然有叛徒——是買回的那些家夥麼,即便人手不足我也一早反對了讓陌生人進入公爵家的府邸中,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不是他們,你應該要遠比我清楚才對,在這個家中有權限知道我安排的人可沒幾個。”
“那是……”
女仆長賈娜覺得自己的額頭全是汗水,她的表情凝重起來。
“我懷疑是內務總管格爾,幫我盯緊他,一旦發現問題就向我報告。”
“格爾?不,不可能。他在文德蘇爾家已經數十年時間,侍奉過兩任當家的他怎麼可能會意圖謀反,我覺得這不可能。”
“要懷疑受父親如此信賴委並以重任的格爾先生我的內心也是很沉重啊……”朱諾用淡藍色的眼眸直視著眼前的女性:“為了比誰都信任你們的父親,為了證明格爾先生的清白——為了文德蘇爾家,能幫我監視格爾先生嗎?這是隻有像賈娜女士如此值得信賴的人才能夠托付的事情,希望你的證言能夠格爾先生的清白。”
“明白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