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陛下有所不知,這玄思井可是相當玄妙,井中無水,卻能映出最思念,最放在心上的人。不論生死,不限距離,隻要這個人對您最重要,就能看得到。而且呀,您與此人的種種往事也都在井中重現,我們宮裏的這口玄思井呀,真是連陰陽,通天地的神跡,二位看過就知道了。”
天景和賀雲陽抱出兩個孩子,就立刻派人把他們送回齊朝去了。現在他們完成了心頭第一大事,一身輕鬆,就想在這宮裏隨意走走看看,這位老內侍就極力向他們推薦了禦園裏的玄思井。一路引領,一路絮叨。
他們在禦園裏兜兜轉轉走了好久,終於走到了“神跡”所在之處。那口井看上去也很普通,和一般打水的井沒什麼不同。
“是你先看,還是我先看!”賀雲陽笑問。
“你先看吧!”天景也笑,心裏卻是惴惴的。如果這口井真如老內侍說得那樣神奇,那麼看這口井對她來說就像一場測試,她會在井裏看到誰呢?賀雲陽,還是……陸離?所以她不敢先看,往後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賀雲陽走到井台前,探頭向井裏張望,他看到了銀月原,那個小小的紅衣女孩正望著大片開著素白小花的銀月草驚喜大叫,“賀雲陽,這裏好漂亮!”
那是他們第一次去銀月原的情景,賀雲陽笑看著,那時的天景,好小啊!
“你猜我看到了誰?”他回來,湊在她耳邊輕問。
“哼,那還用問,肯定是一個絕代佳人唄。”她笑著調侃。
“才不是,我看到了銀月原,和一個個頭很小很小的紅衣丫頭,真的是好小好小的個頭!”賀雲陽笑得眼睛都不見了。
“你才個頭好小好小呢!”天景大怒,使勁挺了挺腰。無奈個頭不可能一挺腰就瞬間長高。
賀雲陽笑得越發喜慶,推著她道,“你快去看,你應該能看到一個常常讓你花癡的人吧!”
天景又怒瞪他一眼,轉身向井口走去,心裏祈禱著,“菩薩保佑,讓我看到那個常常讓我花癡的人吧!”
她深吸一口氣,向井裏望去。
那是瑤池,她出生的地方,她真正的故鄉。一個白色的背景站在池邊。看著池中萬株靜月蓮。
天景不想看了,她不能讓他轉過身來,不能……但她的身體僵住了,收不回目光,眼睜睜看著他轉身,那張熟悉的臉,愛了那麼久,恨了那麼久,念了那麼久的臉,向著她微笑,他的雙唇揚起一個美好的笑,他問,“我可以,叫你月瞳嗎?”
天景似乎是拚盡了全身力氣,才從井邊退了回來。賀雲陽趕忙扶住她,看著她幾乎虛脫的表情和臉上的淚,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趙奶奶,對,我看到了趙奶奶!”
賀雲陽微怔,臉上還是平靜的,但兩個人間的氣氛卻漸漸冷下去。天景埋著頭,不敢看他。她的謊言太拙劣了,就是一個根本不了解她的人都能感覺到她在說謊,何況是賀雲陽,他要是能信,就不是認識了她十七年,識她為生命中唯一珍寶的賀雲陽。
“是趙奶奶嗎?也對,如果不是那位老人家,就沒有現在的你,你這丫頭,還算是有良心。走吧,我們回去。你是不是又發冷了,怎麼在打顫?”
天景詫異抬頭,他笑得有點勉強,他的眼裏有很深的隱忍。那麼聰明那麼驕傲的賀雲陽,竟然能強迫自己做傻瓜,相信她的拙劣謊言,做到這點他是花了多大力氣,他是有多不甘心。
“回去嗎?”他又問一遍。
天景點頭,任賀雲陽緊攥著自己冰塊般的手,帶她轉上來路。那老內侍雖不明就裏,但這麼多年的深宮經驗告訴他沒發生什麼好事,這時候裝聾作啞最安全。
直到出了禦園,老內侍想到一個討好的話題,斟酌了幾個來回,陪著笑道,“二位陛下這一路上行軍作戰,鞍馬勞頓,想必很難休息得好,不如今晚就住在宮裏吧。我們宮中雖然簡陋,但總比軍帳中舒服一些。”
賀雲陽倒無所謂什麼舒服不舒服的,隻是天景的身體倒真是需要好好休息,看了看仿佛魂遊天外的她,他輕咳了一聲,道,“天景,我們今晚就住在宮裏吧?”
“呃,好啊!”她囁嚅著應道。她想表現得正常一些,可是做不到,玄思井裏的陸離太清晰了,清晰得仿佛伸手可觸。如果,她真能觸碰到他,該如何相待?是狠狠怒斥他,狠狠打他,還是俯在他的懷裏狠狠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