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帝又差點氣暈,統共付出了一千零一十二條性命,就在他肩上留下了一道傷!那要想殺死他,到底得多少人才夠?
“父皇,今晚是母親的頭七回魂夜,兒臣怕父皇忘記了,特來提醒父皇一聲。可父皇為何安排下這麼大陣仗不許兒臣進來?讓兒臣費了好一番力氣,父皇,你就這麼不待見兒臣嗎?”
“朕待不待見你,讓不讓你進來,你這不都進來了嘛!賀雲陽你本事大,就別再跟朕計較了。你今晚來,恐怕還有別的事吧?”
站在階下的賀雲陽仰頭笑看著上麵,“父皇,從小您就不疼兒臣,什麼東西都沒有賞賜過。不如今晚您做個補償,把墨晶扳指賞給兒臣,再寫下禪位詔書,把皇位都一並賜給兒臣吧!”
康明帝愣了,他本想著賀雲陽一旦進來,必然會以劍指他,咬牙切齒曆數這些年來樁樁件件的朝不保夕,痛苦危險。然後逼他交出印信,寫下詔書。可他完全想錯了,賀雲陽那麼溫和平靜,用從來沒有對他用過的孩子氣和撒嬌口吻索要禮物,用要糖果和玩具的天真向他索要禦座和江山。
這個賀雲陽,他到底是孩子?還是瘋子?亦或是個戲子?
他定定神喝道,“賀雲陽,你母親屍骨未寒,你就做這樣的事,你……”
賀雲陽大笑,“父皇,您休要找這樣的借口!屍骨寒不寒的不要緊,關鍵是母親的心,已經寒了幾十年了。所以,兒臣今晚就以這麼多人的血為祭,給母親暖一暖心!”
康明帝無言以對,他支著額倦倦說道,“可今晚是你母親的頭七,你上這兒來,就讓雲祥給你母親守靈,像話嗎?他和你母親又沒有關係!”
“不隻是雲祥,天景也在。她和母親有關係。母親把鳳尾銀簪給了天景,她,可以算是母親的兒媳!”
“陳天景?兒媳?!”康明帝一下坐直了身體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賀雲陽,賀雲陽今晚就是來要他的命的,不是要氣死他就是要嚇死他。“大淵女帝陳天景?她……你們已經……”
賀雲陽搖頭,神情間有些哀淒,“我們之間沒有已經,再也不會有已經了……兒臣在十八歲時認識了天景,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了。兒臣視天景如至寶,兒臣為了她挨火龍鞭,為了她對您說那樣不堪的謊。兒臣也想娶她,兒臣想以齊朝的萬裏江山為聘,娶她做我唯一之妻。可是那時有母親鎖著兒臣,兒臣拿不到這份聘禮,又不願把她娶進小小的秋蟬閣,因此,兒臣永遠地錯過她了!”
“以萬裏江山為聘,娶她做你唯一之妻……”康明帝喃喃重複著,忽然大笑,“賀雲陽,這一點你還真是像朕。說出來你或許不信,朕也曾經願意舍棄萬裏江山,娶一個女子做我唯一之妻。可是,她根本不願意嫁給朕……”
他停住那些不該說的話,從拇指上摘下墨晶扳指,“賀雲陽,這萬裏江山朕就給了你,扳指你先拿著,禪位詔書明早寫好。”
賀雲陽一步步踏上白玉階,從康明帝手中接過那枚齊朝曆代帝王傳承的印信。躬身道謝,轉身離開。
他走下最後一級台階,康明帝在上麵叫道,“賀雲陽,你轉過身來,讓朕仔細看看你!”
賀雲陽回身,第一次沒在父皇眼中看到厭惡和戒備。康明帝帶著半醉的溫柔和沉迷細細看他,看得眼裏泛起了淚光,他喃喃道,“賀雲陽,其實多年來朕對你寡恩薄待,甚至處心積慮想要殺你,不是因為你的相貌,從來不是。你的相貌,朕……喜歡得很!”
他歎口氣揮揮手,“你走吧,朕累了,想自己靜一靜!”
秋蟬閣裏是寂靜的,三個宮人很早就被打發去休息了,天景和賀雲祥在靈前坐著,默默地,從定更坐到了二更。
靈堂上的蠟燭快燃盡了,天景起身換新的,燭火搖搖,照著靈堂上的祭酒和供果,天景說道,“我們大淵有喝七日祭靈酒的風俗,你們齊朝也有這樣的風俗嗎?”
賀雲祥低著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等你哥哥回來,我們三人就把這一壺酒喝了吧。夫人知道這酒的特別意味,魂靈應該也能得到慰籍了。”
“哥哥”二字讓賀雲祥身體一抖,他終於抬起頭來,看了看靈堂,又看看天景,呐呐道,“嫂子,哥哥一定會回來嗎?我總覺得父皇也是做了嚴密防備的,哥哥隻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