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來,看過他們所有悲喜,知道他們所有故事的——其實隻有小吱。沒有一個人,隻有一隻鼠。
想著小吱,她就聽到一個細小的熟悉聲音在歎息,她掀開被子枕頭,在大透一口氣的同時勉強睜開被淚水泡得腫脹的眼,果然是小吱,它正坐在她的床頭,埋頭歎息。
天景第一次沒和小吱以“你家公子”為開頭展開對話,她一把將小吱攥在了手心,大聲道,“帶我去看他,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要看!現在就去,立刻就去!”
小吱被她攥得喘不過氣,勉強說道,“天景公主,我就是來帶你去看公子的,公子還活著,不過不能馬上去,你得弄些水帶去給公子喝。還有,你先放手,你快捏死我了。”
宮女們好生奇怪,不知今晚天景公主什麼東西吃得鹹了,超級能喝水。她們已經給她換過三壺茶了,都是一柱香時間不到就喝光。跟她說不能再喝茶了,晚上會睡不好覺的,公主就煩躁揮手,“那就拿白水來,快點,我渴死了!”
天景有一隻跟玄明要的,很大的皮水囊,從拿到手就沒用過,今天可是派上了大用場。
有了小吱的引領,天景順利地來到了齊朝皇宮的禦膳房,小吱輕聲道,“公子就在後麵的柴房,你先藏在這裏,我去把門口的人引開。”
柴房這種地方,百姓家的和帝王家的,也許隻有大小的差別,其他的,都是一樣的髒亂狼籍,到處是灰塵和蛛網,讓人一刻也不願多呆。
天景一腳踏進來就看到了賀雲陽。他伏在一張破草席上,身上蓋著條薄毯。牆角一張桌上點著一盞幽幽暗暗的燈,讓她能勉強看清這淒慘的一幕。
天景跪坐在他身邊,伸手去探他的呼吸,那一絲鼻息似有若無,甚至就像是她的心理錯覺。可他身上是滾燙的,這種誇張的熱度不是高燒所致,小吱說,中了火龍鞭就是如此。在如此的高熱炙烤中還不給喝水,就是神仙也熬不住啊。
她撫著他的臉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叫了好多遍也喚不回他的一點意識,天景的心涼了半截,想了想,她小心地從水囊裏倒出點水,用手心鞠著,塗在他額上,臉上,手上,輕聲叫他,“賀雲陽,有水喝呢。你醒醒,醒來喝水啊!”
那一點清涼暫時緩解了火焚之苦,加之賀雲陽的生命力太過頑強,他竟真的慢慢醒了過來,艱難地轉頭,眼睛裏是空的,好一會似乎才漸漸有了視覺,看到了那隻不停往他身上塗水的手,和手的主人,“天……景……”
“賀雲陽,我這就倒水給你喝啊……”
天景的話卡住了,她四下裏打量著,想找個能盛水的容器,可這裏是柴房,她能找到才怪。
所以說小吱是隻神奇的耗子精,它進來時,嘴裏銜著一隻碗,而且它還是隻有眼色不當燈炮的耗子精,放下碗就出去了。
天景倒了碗水,才發現自己跪坐著才還是太高,賀雲陽現在的情形,隻能勉強轉頭而已,要喝水真是很艱難。
天景把水囊放在旁邊,自己也伏了下去,和他並肩趴在地上。把碗端到他嘴邊,“喝水吧。”
賀雲陽呆了呆,道,“你趕快起來,地上涼……”
“你喝水吧,別說話,省點力氣。”天景把碗湊在他幹裂的唇邊,“我們是盟友,同進同退,同榮同辱,你趴著我就陪你趴著,你站著我就陪你站著,反正我總是跟你在一起的。快,喝水!”
賀雲陽勉強笑了笑,低頭喝水。
很快,天景就把皮囊裏的水倒得涓滴不剩,賀雲陽身上的溫度降了些,精神也略有振作。天景鬆口氣,從懷裏掏出帶來的傷藥,“我來給你上藥,這個藥止痛效果很好的。”
賀雲陽緊張起來,忍著痛吃力地往旁邊挪,“不用,你不要看……”
“你躲什麼呀!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膽小。”天景湊過去,輕輕掀開他身上的薄毯。一眼看過去,她的手一抖,毯子又落下了。天景咬痛了舌頭也沒叫出來,隻覺得心都快從口中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