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湘秀想不到這個小姑子居然如此膽大無禮,進了東宮的門,一聲通報也沒有,就直接進了他們夫婦的寢殿。然後直截了當地說,“嫂子,我想和太子哥哥說說話。”
太子這一整天表演悲傷演得實在太辛苦,這時有氣無力地斜倚在枕上,就著宮女的手慢慢喝參湯。
吳湘秀又大大吃了一驚,看看天景板得死硬的臉,怎麼看都不像是來說話的,而像是來吵架的,她也聽說過那位生死未卜的二皇子和這位公主關係極好,這樣的話,這一位應該在自己房裏蒙頭大哭才是啊,這樣氣勢洶洶地跑到東宮來做什麼?
“嫂子,我要和我哥哥說話!”天景口氣更硬,臉色更冷。
吳湘秀這樣的名門閨秀哪裏會應付天景這樣的人和這樣的場麵,幸好太子發了話,“湘秀,你先去休息吧,我和天景說話。”
他又推開了宮女送到嘴邊的湯匙,“你們也都下去吧。”
吳湘秀無奈,隻得道,“來人,快給天景公主上茶。”
天景今日完全不在乎任何禮數規矩,一口拒絕,“不必了,我不是來喝茶的。”
名門閨秀的身體僵了僵,臉色忽白忽紅忽紫,十分鮮豔。但她到底是名門閨秀,很快就穩定了情緒,轉身向太子施了一禮,又向天景一禮,就帶著宮女侍從們出去了。隻是往常輕盈的腳步略略沉重了些。
門被帶上了,東宮寢殿裏隻有這兄妹二人。太子病懨懨地咳了一聲,語聲虛弱無力,“天景,你悲傷難過哥哥理解,可你拿你嫂子出氣,這就不好了。”
天氣的口氣輕鬆了些,“我沒有拿嫂子出氣呀,我這人就是直接了些,不會裝模作樣,要不然哥哥你教我吧,我下次再來就不會得罪嫂子了。”
太子的臉更蒼白了,捂著嘴一陣猛咳。
天景看著都替他累得慌,接著道,“況且玄明哥哥又沒有死,我為何要悲傷難過。”
太子一下子就不咳了,臉色卻更白了幾分,眼睛陰冷得像鬼火,緊盯著她問,“你怎知玄明沒有死?”
“哦,怎麼,你希望玄明哥哥死呀?”
太子又是一陣猛咳。這次是真的,他是被嚇著驚到了。暗自責怪自己說話不小心,幾乎被這個丫頭套進去。他一邊咳一邊轉著腦筋,天景到底是在詐他,還是真的確定玄明沒死?如果是後者,她又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天景快被他咳得煩死了,隻好出聲製止他投入的表演,“哥哥,你咳得真辛苦,要不要我去叫人倒杯茶來?”
“不,不必,”他忙擺手阻止,咳嗽慢慢緩了下來,嘶啞了聲音道,“我當然盼望玄明沒死,可是盼望抵不過現實啊天景,你想想,他們遭遇襲擊的地方正是一大片荒涼戈壁,那是不毛之地呀,玄明他受了重傷,如何能走出那裏,到有人煙的地方求救!我一想到這些,我就……”他雙手掩麵,嗚咽難言。
這番話換了任何一個人說,天景保證會哭,會把壓抑了一整天的悲傷全都哭出來。但說話的人是太子,她就必須笑。
於是她就笑了,好像太子剛才講了個笑話給她聽,她笑道,“太子哥哥,我和你打個賭,我賭玄明哥哥一定沒有死。你賭他一定死了是吧?那好,你說賭注是什麼?”
太子又氣又怕,心裏越來越沒底,隻好凶悍強硬起來,企圖嚇退天景。他撐起身體坐得筆直,拿出儲君的威嚴來怒吼了一聲,“夠了!天景,你到底是怎麼了?不管玄明死沒死,總歸他是出了這種不幸的事,滿宮之人皆為他悲傷。他平日那麼疼愛照顧你,你現在這樣隨意說笑,還用他的生死來打賭作耍,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當然有心了。太子哥哥,我們好好說話,你那麼大聲幹麼,不知道有理不在聲高嗎?”天景撫了撫胸口,“正因為我有心,才篤定玄明哥哥還活著,因為他是好人,地府裏的閻君是講理的,不會讓好人短命早夭。至於壞蛋惡人,說不定哪天就會暴斃哦。”
“你說誰是惡人?”
“沒誰啊,打個比方而已。”天景眨眨眼,越發笑得甜美,“太子哥哥,我就是怕你傷心過度會生病,所以特地來安慰你的,你不要再傷心了,玄明哥哥絕對沒有死。我們三人從小就在一起玩,以後還要在一起玩。我和玄明哥哥,一定會陪著太子哥哥玩下去的,你放心吧。”
再裝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太子臉上再無悲傷之色,他陰冷冷地看著天景,壓抑著立刻跳下床把她掐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