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走出明華苑,直到送他出來的宮女回去了關上苑門。他站住,怔怔看著手裏一直沒吃也沒放下的半個橘子,嘴角的笑陰冷獰惡,臉龐都有些扭曲。“這半個橘子是你分給我的?你還不想分給我,你要都吃掉?你吃得下嗎陳天景?”
他抬手,用力把橘子摔在地上,又一腳狠狠踩下,使勁地碾,“賤丫頭,想和我比胃口嗎?那就看看,最後是誰吃掉誰!”
第二日,儲君大婚,普天同慶。婚宴上,天景看著那個披紅掛花,一身喜慶的男子,恍惚間想起自己剛回宮時,他對自己的照顧疼愛,那會兒他們才真像兄妹呢,可現在這般彼此提防,口蜜腹劍,想想真是好沒意思。
“天景,天景!”有人在叫她,循聲望去,玄明正端著酒杯朝她她這邊擠過來,他顯然已有了幾分酒意,黝黑的麵龐透著紅光,看起來比新郎還要歡喜幾分。她歎息,這個傻小子倒是一點沒變,一點沒有學得聰明,真不知他以後會怎樣。
她聽從賀雲陽的提醒,這段時間盡量疏遠玄明,好在現在她身邊隨時跟著虎翼,自由度不比從前,也讓這疏遠並不顯得刻意。
玄明擠了過來,笑道,“天景,我們一起去跟太子哥哥敬杯酒吧!”
“好呀。”天景斟了一杯酒端著,又打趣他,“喝太子哥哥的喜酒你就這麼高興,回頭喝你自己的喜酒,你得高興成什麼樣啊?”
他的笑容僵了僵,“我就是為太子哥哥高興,我才不想成親呢,天景你別亂說。”
“我會亂說!太子哥哥大婚之後,二皇子的親事還會遠嗎?父皇現在肯定正在為你物色好姑娘呢。”
事實證明,天景有成為預言家的潛力。太子大婚三個月後的某日,錦陽帝在禦書房召見了玄明,分派給他一件事務,“你從芙蓉會回來以後,也有好久沒出過遠門了。父皇派你出使月氏國如何?月氏國帝君前日送來一封國書,說去年他家太子在芙蓉會上與你相識,相談甚歡,回國後極力稱讚你性情豪爽功夫了得,月氏國君想見你一麵。另外還提到他的三公主年方十四,尚未許婚,與你品貌相當。那姑娘極是愛慕英雄人才,這次你出使月氏,也看看那女子是否合意。月氏雖是小國,但能為一國駙馬,也是不錯的。”
“父皇,兒臣出使月氏國倒沒問題,但是,那個三公主,兒臣不想見。”
“為何不想見?”錦陽帝一語問出,看著兒子越埋越低的頭,因緊張而微微發抖的身體,忖度道,“你莫非已經有了意中人?沒關係,告訴父皇是誰家的姑娘?”
“不是……沒有!兒臣隻是不想成親,兒臣不喜歡……女人,都沒有意思……都……”玄明尷尬地住了口,他急於掩蓋自己的心思,無奈嘴拙,越說越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麼。
這混亂的意思錦陽帝倒真的理解了,不過真的理解錯了。他想到這孩子從小就被性情乖張暴戾的謝青華當作出氣筒,身上常常會有青腫淤紫的傷痕,自己還曾親見他在正午烈日下被罰跪,在那樣的母親身邊長大,能對女人有好印象才奇怪。
他憐子之意大起,離座來到玄明麵前,用力拍拍他的肩,柔聲道,“父皇知道你的心思。不過你母親不能代表所有的女子,她是個異類。這世上溫柔善良的好女子多的是,你先去月氏國看看那個姑娘,不滿意就罷了,父皇絕不勉強你,回來在咱們本國女子中細細挑選,總有你中意的。父皇保證,決不會逼迫你娶誰的。你的婚姻大事,你自己做主,好不好?”
玄明舒口氣,慶幸父皇沒能窺見自己心底最深處那個隱晦的秘密,大概父皇沒有想到他也會有秘密。更不會想到這個秘密的真相。
他後退一步,躬身行禮,道,“兒臣遵命!”
出使月氏國的起程之期定在七日後。這幾天,玄明一直在忙碌準備。啟程前夕,他來到了東宮。
兄弟二人喝茶閑談,玄明的心事豈能瞞過太子的眼睛,他甚至隱約猜到玄明此行為何。他暗暗冷笑,也不點破,隻找些閑話,自顧自說得高興。
在第N次顧忌到人多口雜,而咽下嘴邊的話後,玄明終於道,“太子哥哥,我有話想跟你說。”
“這不是正在說嘛。”太子一言出口,見他愣愣的滿臉尷尬,才做恍然大悟狀,“這樣啊,那我們到花園走走吧,去涼亭喝茶,那兒清靜。”
在四麵通風的涼亭坐定,這次真的隻有他們兩個,玄明鬆了口氣,道,“太子哥哥,我明天就要出使月氏國了,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太子抬手就在他肩上捶了一拳,笑道,“你這小子行呀,這是要去做駙馬了,去吧,把那個月氏國的公主娶回來。”
“哥,你不要再取笑我了,我哪有那個心情。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放心不下,要托付你,也隻能托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