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在帳篷裏坐臥不安,一個勁兒地咬牙歎息,積蓄著教訓天景一頓的勇氣和語言。他本來很喜歡和這些豪爽漢子在一起喝酒說笑,但這次為了給天景作出皇室規矩的榜樣,免得她又找到“你都能怎麼樣我為什麼不能”的借口,他刻意地和侍衛們保持了距離,不賽馬,不喝酒,不說笑,作一個有譜有派的皇子。
可是,他這麼難受地做著榜樣,那個丫頭不知是裝沒看見還是視而不見,自顧自瘋得快活,現在每晚都參加篝火晚會,跟侍衛們大聲說笑,要是再不管她,估計再過兩天,她都敢喝酒劃拳了。
又構思了一會兒,他覺得差不多了,就出了帳篷來到篝火旁,喚了一聲,“天景,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哎,來了!”
好一會兒,天景才慢騰騰走過來,低著頭,兩隻手一上一下地不停動著。
“你手上是什麼?”
“是烤地瓜啊,很甜的烤地瓜!呼,呼,好燙!你別急,等一下涼了我就給你吃。”
她走近了,就著帳篷門上懸的燈盞,玄明看清了天景一邊低著頭不停吹氣,一邊在兩隻手裏顛顛倒倒折騰著一隻烤地瓜,猴子似的。他差點氣笑了,這丫頭,現在哪裏還有半分公主的樣子!
雖然很生氣,玄明還是壓著火氣字斟句酌,“天景,出來之前,你都答應了我些什麼?要是父皇知道了你現在瘋野成這個樣子,非得治我個管束不嚴之罪,打我板子不可!”
“啊?不會的,父皇又沒有千裏眼的神通,哪裏能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回去後自然老老實實的。哥哥,我這輩子就有這麼一次機會好好玩玩,你就別管我了嘛!”
“胡說,你才多大年紀,就說什麼一輩子!你的一輩子長著呢,以後出來玩的機會多著呢,聽話,別胡思亂想。”
玄明知道剛才做的許多準備算是泡湯,才第一句話他就讓天景牽著跑了題,從訓斥變成了安慰。但他實在沒法對她真的嚴厲,從小他就知道天景有一種極其古怪難治的先天病症,因為這種病,她也許不會活得很長。這些天又從趙太醫那裏了解得更加詳細,趙太醫的確醫術過硬,說出了三十歲左右這個相當準確的,天景生命的終結點。
他心裏特別難受,但是無能為力。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把自己的生命和健康拿出一部分補貼給天景,讓她能好好活下去,可是趙太醫不是趙神仙,不會補命的法術。
看到玄明糾結難受的表情,天景明白他是誤會了,以為自己是在為不能活到七老八十而傷感。她笑了,“不是我的病。我是說作為公主,能出宮的機會太少了。父皇不是說等你十六歲就讓你到邊關去曆煉嗎?你一走,就沒人會帶我出來玩了。等再過幾年,我們就都長大了,那時候的日子,就更冷清更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