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第七天,一大早,趙拴柱下地幹活去了,虎子則去私塾念書,看他倆一走,念雪忙跑到廚房,用手帕包了兩塊幹糧,又背上自己的小水囊,向奶奶和舅媽提出想出去玩的申請,看她的興致格外好,兩個女人都不願逆了她的意讓她失望,囑咐幾句小心些別亂跑早點回來就讓她去了。
念雪心裏像揣了一麵小鼓,砰砰砰地急速敲著,她也說不上這感覺是恐懼還是歡喜,也許兩者兼有吧。她跑一段走一段,到山腳下時估摸著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她喝幾口水,略略休息了一會兒,就開始爬山。
路還是那天走的路,可沒有了大人的協助,難度可是明顯提升。她已經顧不得計算時間了,反正肯定是過了好久,她已經筋疲力盡,真正的是在“爬”山了,可離山頂還有好遠好遠,而且路越來越艱難。
“哎呀,還真的來了呢!”一個清脆的笑語聲在頭頂響起,念雪抬頭看去,那個雲一般的古怪女子正在她頭頂上,高高地盤旋打轉,笑著,“我看你是爬不到山頂的,不行就回去吧。”
輕蔑不屑的口氣就像根鞭子,抽在了念雪這個馬上就轉不動了的小陀螺身上,她咬緊牙積攢力氣,一步一步地往山頂蹭。
總算到了半山腰,這裏有一處很陡的地方,上一次有舅舅抱她過去,現在……她抹了把汗,伸出顫抖得沒有一點力氣的小手,勉強抓住了身邊一塊山石。
“哎,這塊山石看著穩當,其實鬆得很,不能借力的哦,不然就和你舅舅那天一個下場,你猜猜看,要是你摔下去了,我會不會救你?”女人還在她頭頂悠悠然地飄,舒舒服服地看著下麵的小蝸牛爬山。
“你走開!”念雪啞著嗓子大吼了一聲,她已經累得眼前發黑渾身發抖,汗水流進眼裏火辣辣地疼,偏偏頭頂還有個懶洋洋的聲音不時說上一句風涼話。她性格再好也得生氣的。那女人被她嗬斥了反而笑起來,“哎,你說錯了,不是走開是飛開,那我飛開了,你慢慢地爬吧。”
念雪沒心情跟她鬥嘴,她穩了穩神,還是抓住了那塊山石,不是賭氣,而是這塊石頭是她唯一的選擇,不抓住它,她立刻就得掉下去。
那女人沒有騙她,石頭果然鬆得很,還不等她把身體靠上去喘口氣,山石就從土裏翻了出來,一聲驚叫哽在喉間,她徒勞在地上抓了兩把,可這段路實在荒涼,連野草也沒幾棵,泥土和碎石當然止不住她滑墜的趨勢。她已經感覺不到身上被碎石摩擦的疼痛,一個“死”字滿滿地占據所有思想,這偷生的一世竟如此短暫,接下來就是輪回吧?孟婆湯一碗喝下,就什麼都忘了吧?那樣,其實也好。
世上很多事,你想得好好的,結果偏不能好好的。念雪忘記了頭頂上還有一個早已百無聊賴的女人,她的身體才下滑了一小段,一雙雪藕似的手臂從背後攬住她,輕輕一合,便把她擁在了胸前,念雪驟覺得自己離開了地麵,如哽在喉的驚呼才叫出口。耳邊是那女人的調笑,“你現在可不要發大小姐脾氣要我放手什麼的,我若是現在放手,你知道會怎麼樣吧?”
念雪已經對這個女人無奈了,她似乎就是喜歡捉弄人取笑人,那就讓她捉弄取笑吧,誰讓自己沒本事呢。她索性閉緊嘴巴一言不發,任女人抱著她越飛越高。這一片山脈是由很多小山包組成的,隻有正中一座主峰高得出類拔萃,這個女人帶她飛去的方向,正是後山的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