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豪爾走出房間的時候,天色已經稍稍有點陰暗了...
落日的光輝從西方斜斜地灑落下來,也許是這裏太靠北方的原因,那落日和森豪爾記憶裏的有所不同,沒有以往那種炎炎火球的感覺,反而像是...垂暮的老人?連帶著散發的光線也很陰翳,明明還隻是下午時分,但一切都好像已經被蒙上了一層暗暗的紗,無論是綠色的草還是各色的花,甚至連不遠處那本是一片白色的弗拉西亞山脈都成了灰色...
他站定在公會的後院裏,背著自己那正呼呼大睡的徒弟,扭頭凝視佇立在東北方的巨型山脈。
在這種夕陽西下的時候凝視北方,所見的隻是仿佛被染成了血色的天際,要說還有什麼的話,則是直入雲端的弗拉西亞雪峰和那就要從雪山之下噴薄而出,甚至已經將光芒壓製的黑色...
就像森豪爾曾聽見的吟遊詩人所作的詩歌...夕陽落日,明光收斂,黑暗將由北方席卷,它們從太陽落去的另一邊,自弗拉西亞的最深處噴發,以血色夕陽為梯,蠶食而上,如浪如潮,如那烏雲而來...
其實森豪爾一直覺得那個烏雲的比喻不怎麼合適,因為那黑暗...那潛伏在極北雪峰之下,在深淵中窺私這個世界,這個...光明即將收斂,太陽即將沉淪的世界的...
那又豈非將破土而出的惡魔?
他移開目光,抬著沉重的步伐一點一點的向公會的出口,向南邊的方向走去...
“呦,兄弟,這是...喝醉了?”
在走過公會的大廳時,有略帶酒氣的獵人向他搭話。
森豪爾愣住,一時沒有回答。
不認識G階獵人不正常,但不認識森豪爾卻是挺正常的,倒不如說森豪爾很納悶為什麼會有人和他搭話,要知道他可是G階裏麵最無名的一個,不積極響應公會號召就算了,就連雙刀龍炎那最明顯的標誌性物品都整天捂在特製的布裏,除了曾經參與金銀火龍戰役的獵人外基本沒人認識他,他自己也樂得清閑,省了那些走哪招人目光的麻煩。
可是...今天...
“兄弟,生麵孔,外地的獵人吧?”那獵人張嘴哈哈豪爽一笑,在撲麵的酒氣裏他繼續說著,“是沒弄到公會的房間吧?也怪不得~沒事的兄弟,我們波凱村是不會將喝醉後急著睡覺的獵人擠到雪地裏麵的,這樣吧!你去櫃台報‘卡利諾!’,報我的名字!讓米麗婭上去給你開門!我...我把我的房間給你!”
趴在櫃台上的女子滿臉嫌棄的朝那個獵人拋了個白眼。
“我說,卡利諾啊。”和那獵人同桌的一個人站了起來,拍了拍前者的肩膀,“你都因為借給別人房間被警告三四次了吧,公會可是規定不能亂讓別人進自己房間的。”
“什麼不能亂讓!”也許是酒勁上來了,被稱為卡利諾的男人打開獵人的手,嚷嚷道,“我那算是亂讓嗎?難道還讓喝醉了的獵人睡雪裏去?公會那群人也真是混蛋,什麼破規定,我今天...”
“我也沒說讓他們睡雪裏去,不過你還是歇歇吧~我記得還有最後一次你就被取消住宿資格了...”那獵人以半醉的語氣的勸說道,繼而轉過頭,大大方方的說,“不過我還沒被警告過,就把我的房間借給你吧...”
“人...人呢?”那獵人一愣,疑惑地轉頭掃視,剛剛他和卡利諾說話的時候,那兩個外地的獵人好像...走掉了?
與此同時...
森豪爾一腳踏出公會,他最後稍稍一停,回頭看了一眼,看了看這佇立在雪山的小小會館,用...
用審視死物一般的淡淡的眼神...
“抱歉了...”他最後說,接著重新朝向了南方,朝向那夕陽所在之地。
抱歉...這話到底是給誰說的呢?森豪爾在心裏笑笑,又像是在譏諷著自己...
也許是對這裏的一切?對這個...很溫馨的,很寧靜又將要死去的地方?
是的,沒錯!他知道...知道雪怒將至,知道也許是十幾天以後,幾天以後,甚至明日或今日,澎湃的雪潮將在那世界的頂端咆哮,如猛獸於眨眼間把這個雪山小村吞噬,把這裏的...一切...雪潮也許會壓頂而下,它們從幾十米的地方按下來,瞬間壓垮公會的頂部,那些剛才想要幫助他的人都會葬身在那白色之中...又也許雪潮會從側麵撞進來,失去一麵牆壁的脆弱屋子將會整個坍塌,夾雜著雪霧與灰塵的空氣會見證那些獵人的最後時刻...
是的,他們都會死去,那些他不認識的,認識的,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會死在這裏!
虛幻?森豪爾說不出心裏的感覺,隻是...隻是當想到那個曾幫助過他的老人...那個實力恐怖的惡魔...那個殺人如麻的狩人...那個被詛咒的女孩...那個很招人煩的奧莉爾...那麼多不可一世的人物都將輕易的消逝在這人跡罕至的雪山裏,而也許就是明天?當他再回到這個雪穀的時候,所見的大概就不是捂著絨裝的村民和被白色覆蓋的小屋,而是...而是白色...隻有白色...仿佛泯滅一切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