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晨,他叫穆東征啊。伊晨,你,沒事吧?”陳茜一邊回答我,一邊握住我的手。
“茜茜,我,沒事。我去找李總。”這個借口更像是躲避,然而我卻一頭紮進去,找不到出口。如此慌張究竟為何?
我走出辦公室,心跳的節拍已經數不清楚。陳茜的眼神已經明明白白倒映出我的慌張無措,我還是輸了,輸給了對自己曾經的那些誓言。我苦笑,一絲酸澀流入嘴角。
一大早,公司的股東們統統來到公司,紛紛走向那個隻有大事才會開啟的會議室。
走進李總的辦公室,他站在辦公桌前翻看著一遝厚厚的材料。沉穩中焦急的眼神還是泄露了許多,可以看得出來,他昨晚並沒有休息好,眼睛裏的血絲暴露了他的此刻的不安心思。李總一邊囑咐我把準備的材料再整理一下,一邊吩咐我一會去會議室。
李總一直低著的頭突然抬起,對我微微一笑:“伊晨,天下永遠是年輕人的。這幾個月的總經理助理,你,做的非常好,沒有讓我失望。”
倘若我之前因為消息的突襲而渾渾噩噩,如若此時的我還猜不透這句話意味著什麼,那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讓我真真切切看清楚了商場的殘酷與自私,再也讓我按捺不住一顆渴望安定的心、一顆守護安定的心。
一個月之前李總就讓我整理這份材料,是公司近十年來的業績、優劣分析及前景勘測,準備的過程中我簡單的以為又是一次尋常的年會報告而已,看來我是如此簡單而愚笨。剛剛李總告訴我,一刻鍾後拿到會議室,保證人手一份,今天會議的重要性躍然而示。
拿著厚厚的材料,剛走近會議室,那個曾經的遙遠的熟悉的高亢的聲音立即湧入耳蝸,立即打得我一陣眩暈。
“李總,請恕晚輩鬥膽。這次會議的結果我已經提前跟您溝通過,我既然決定屈就來到榮昇公司,也是榮昇的榮幸。相信不出幾年,在我的帶領下,公司的業績便會翻番。再說,您跟貴夫人依然是公司的股東,隻是如今,大家都覺得您老也應該在家享受天倫之樂才是。我做為晚輩都知道您二十一年前接管這間公司時說的一句話:收斂起來無謂的掙紮才是聰明之舉。現在這話送給您,或許時間太久,您忘記了。”
犀利如鋒依舊,隻是這些正在傷害我最愛戴的人。
“年輕氣盛是好事,但是物極必反,太盛就會傷到人,隻怕終有一天會傷到自己。今天的股東會應該也沒有我掙紮的餘地,不是嗎?嗬嗬,我之所以來參會,隻是負責任的將公司的現狀給大家講清楚,也不枉我這些年年的奮鬥和甘之如飴。穆總,你多慮了。年紀輕輕還是虛心點好,省的讓你身邊這些老元老們提心吊膽不是。”
會議室深紅色的厚重的門似乎也阻擋不住裏麵的動蕩和激烈,伴隨高亢的聲音而微微顫動。我輕輕握住門扶手,即使我明顯看到自己正在打顫的雙手。心裏不停咒罵自己的沒出息。門無聲打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連會議桌上的鮮花也似毫無生氣的低垂著。每一個參會的人斜靠或倚靠在紅色的背椅裏,樸素的德國羊毛地毯卷起每一下呼吸,帶走空氣裏唯一讓人生存下去的氧氣,一點點抽離出去,讓人窒息。
我低頭走到李總背後,將那份材料恭敬地放到李總的前麵。李總輕輕點頭,得到李總許可,我將其他材料分發至每個人,榮夫人沒有到場,在場的除了公司的幾位股東,就是穆東征和他的四位要秘,五個人對戰榮昇二十幾位元老,好有勇氣霸氣,隻是真的不是我曾經認識的人了。
按照禮儀,這些材料是按照級別發放的,現在按照會場座次,輪到給他了。繼續鎮定,輕輕放完就ok啦。
但任憑我怎樣忽視,那道明顯的突然多出的注視還是讓人心煩意亂。我走到他的右後側,手隻輕輕前伸,材料穩穩落入他的範圍,就在這時,他右手忽然從桌上抬起,竟欲親手接過去,而我伸出去的手已經退無可退。於是他的右手不偏不巧地繞上我的右手,把材料截了過去,動作快的讓我有些恍惚。雙手的碰觸,僅僅是一瞬間,那一絲故意的撫摸如果不是因為臉上的餘溫提醒,我恐怕以為是自己在做夢。無論是怎樣奇怪的錯覺,此刻我隻是希望能趕快走出會議室。
或許這又在他意料之中吧,設計的這樣故意的橋段,隻是為了滿足他的滿足感,像認識他那些年一樣,幾乎每件事都在他意料之中,或許隻是除了我對他的深沉依戀。我如今不再是14歲,也不是沒有任何經驗的奮鬥者,要繼續挫敗到何時呢?
我猛然回頭,是的,就在走出會議室一霎那,就在會議室馬上被我關閉的一霎那,我直視他,對他莞爾一笑。我猜中了,他的確在看著我,因為我看到了他一怔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