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
已經不記得時間,隻知道過了許久,隻看到身邊曾經生機勃勃的綠地變成了紅色的平壤;曾經活生生站在麵前嚴陣以待的近侍變成了一行行冷冰冰的屍體;曾經湛藍如洗的天空仿佛被什麼遮蔽,如今已經昏黃一片,還有戰火的氣息,回蕩在每個人的氣息之中,久久不能消散…
這一場戰鬥終於停止,已經連續打了九年,雙方焦灼,死傷無數,這一刻,終於平靜下來,不對,是一片死寂。
“城主,這一仗我們大獲全勝,如果乘勝追擊,就很大把握收回失地。”一個拿著沾滿鮮血的寶劍滿臉土灰的將軍說道。
“撤。”單字從一張淡烏紅色的嘴唇中吐了出來。
如果說年輕應該有活力,但是他的臉上透露出疲憊與乏味,他的目光清澈明亮,這是他的臉上唯一與他容貌相配的地方,一眼看去就知道他骨子裏是經曆過幾度生死的沉重。
男子的細密潑墨般的長發被高高束起,收攢在象征著城主身份的羊脂白玉冠裏,一根同樣是白玉精雕的簪子橫貫其中,他沒有身穿鎧甲,他的劍自始至終都沒有出過劍鞘,一襲銀白色長袍包裹住了他並不瘦弱的身體,渾身清爽,沒有一絲血跡,黑色的披風被風吹揚起來,仿佛它在慶祝著這場硬戰的勝利,男子不滿的解下這鬥篷,將它蓋在一個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上,須臾,男子說道:“把他帶回東城。”又是平淡的語氣,但是明顯有了一絲愧疚。
——東城——
又是幾天過去,終於,不再是黃沙漫漫,終於,有了綠色,有了生氣,隨後,便是一個高大的城門,兩邊是慶祝勝利的人們,他們隻知道戰事終於勝利的快樂,卻不知,何為勝。此去九年,城主近侍幾乎損失殆盡,就連城主的子近侍,也已損失其二,所以,城主下令不準慶祝,不準歡歌,東城宮更是要穿孝服,吃素食,但麵對毫不知情的人民,他下令:“讓他們都回去,若是有哪家獨子戰死的,務必重金酬謝,至於遺體,一定要表達歉意。”
此次美其名曰勝利了,但他心裏知道,活著回來的,沒多少…
男子騎在馬上,閉上雙眼,手似乎用了更大的力緊緊抓著劍鞘,大拇指從那個亦是象征身份的白玉精雕上劃過,一閃即逝。
——東城宮——
“黎舒,傷亡如何?”男子問道,
“您已經知道了,為何還要問我?”回答的是子二近侍黎舒,目前除了他,職位最高的人。
“接下來該做什麼?”男子靠在一把椅子上,看似已經疲累不堪。
“招納近侍,進行選拔,南城既已經簽署停戰協定,短時間必不會來犯,我東城必須抓緊時間,重新振作,日後才有餘力…”黎舒說著被打斷了。
“你跟我說我現在應該做什麼。”男子語氣中已經有點不耐煩。
“城主,你隻需要簽字就好。”黎舒拿出一張早已擬好的布告,展開放在男子麵前。男子掃了一眼,拿起赤色毛筆,寫了幾個字,字體飄逸瀟灑,筆筆順承卻不拖泥帶水。
終於,看清了那三個字,陸—見—塵
十五歲開始執掌東城,如今已過了十二載,作為東城的最高指揮,一直穩中求勝,他的凝寒劍從未出過劍鞘,並且幾乎從不會出現在前線,此次戰爭,本因南城蓄意挑起,結果進而牽連四城。而這位城主自小便才華橫溢,又為老城主獨子,素來器重,不過自當上城主以來,再不見他拔劍出鞘,亦或是最喜歡的蕭,都不再碰觸,他知道他別無選擇,繼承著父親及全城人民的厚望,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願望,卻與現在這一切大相徑庭,本來說到了現在,城內已基本安定,百姓富裕充足,也算是完成父親願望,卻不想南城突然鬧起戰事,一打就是九年,這讓他的一切,都混亂了。
諾大的東城宮此刻被白色覆蓋,不知他為何要這麼做,雖說此次確實傷亡慘重,近侍雖近,逝者固哀,但從沒見他如此頹然,畢竟他正值大好年華卻怎麼有年過半百人的滄桑。
東城宮氣勢磅礴,數不清的宮殿在那裏星羅棋布,就連夾道兩旁的護欄上也都是金絲玉瓦。
東城是四城中經濟最為繁華的,因此,這裏的人們生活的從容快樂,這也是他的成就。
不知不覺,天空的顏色漸漸黯淡,由白變黑,由太陽變成月亮和星空,陸見塵住在城主專門的寢殿—尚華殿,平時議事就在“卓秀宮”,還有專門練功修習的宮殿名曰“昭壁園”。
陸見塵躺在榻上,眼睛空洞的睜著,似乎想到了什麼,起身走向一個長條狀的盒子,用手拍下上麵的灰塵,輕輕打開,裏麵是一根白竹做的蕭,那個曾經他連吃飯都要帶著的樂器,眼神依舊澄澈,但麵容更加哀愁,這不是他想要的吧!
於是,緩緩地回去,抱著這隻蕭漸漸合上了雙眼。
清冷的月光印了進來,將他本就雪似的皮膚照得發亮,臉上淡淡的愁容並未消去,夜,靜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