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合十,垂著眸子,語氣淡然疏離。
“施主,緣起緣滅,緣聚緣散,皆是命中注定,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單連城視線空洞,不知在望著哪裏,薄唇抿著一絲苦澀。
“不強求,隻是放不下。”
單景炎終於緩緩抬眸,平靜地看著他。
“放不下有時隻是人的一種執念,當放下時須放下,放得下有時是無可奈何,當無可奈何成為一種習慣,也就真的放下了。”
單連城跨出禪房時,耳邊還回響著他的話。
可是真能放下嗎?他覺得他不能,他的心已經被她填得滿滿地,誰也不能替代,即便日子再久,她也在他心裏,一直都在。
這些日子以來,宮裏的每一個人都被壓抑著,大氣也敢喘,今日單連城不在宮裏,天氣又好,大家都走了出來。
已是八月,桂花園的桂花都開了,後宮的女人們聚在桂花園的涼亭裏,賞花談天。
太後坐在涼亭裏,眼睛一直盯著在園子裏一搖一擺邁著小步的鈴蘭。
小孩子一學會了走路,就以為自己特別能,不願意呆在大人懷裏,也不願意傻傻坐著,就喜歡到處走。
巧兒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後,瞅著她要摔跤了就趕緊將她扶住。
“湘妃,你入宮也有些日子了,怎麼肚子還沒有動靜?”太後突然問道。
此話一出,其他女人都朝著陳湘看了過來,陳湘低著頭,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要知道,她是他們這一批進宮的秀女裏,位份最高的,也是唯一侍寢過的女人,若是讓她們知道,其實皇上根本就沒有碰到,她到現在都還是完璧,一定會笑掉大牙的。
“母後,是臣妾的肚子不爭氣。”
太後歎了一聲,“也怨不得你,孩子這事兒也是看緣分的,有時你想要,他卻遲遲不來,不想要的時候,偏偏一次就有了。”
在座的都還是少女,未經人事,可太後這話說得直白,大家羞紅了臉,同時每個人的心裏又都懷著一份期待。如今皇上隻有一個小公主,若是誰能為皇上誕下皇嗣,想必一定母憑子貴。
可是這些日子,大家也都看出來了,皇上對皇後用情至深。不過找遍天下也沒有找到皇後,她們相信皇後是回不來了,也許時間長了,皇上對皇後的感情也就淡了,她們這些女人也就有機會了。
“母後,臣妾前些日子給公主做了一件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臣妾想帶著公主去試試,不知母後是否放心臣妾。”
陳湘一開口,其他女人都暗地裏翻白眼,知道她是趁著機會親近公主,同時拍皇上和太後的馬屁。
太後淡笑,“有什麼不放心的,鈴蘭大了,總需要一個母親來照顧,陳湘,平時你多與鈴蘭親近親近,你們啊,就是不知道怎麼去討男人歡欣,皇上除了在意皇後以後,不還有公主麼?”
大家好似被太後點醒了什麼,有一種頓悟的感覺,可這親近公主的事明顯已被陳湘占了先機,陳湘在太後看不見的角度看著她們臉上明顯的不服,神色傲慢。
“不過話哀家可說在前頭,雖然如今皇後不在了,可皇後當初生鈴蘭吃了不少苦,皇上跟皇後是一路風風雨雨過來的,所以他們感情深,你們沒法比。皇上疼愛鈴蘭,哀家也是一樣,不因她是女兒身而嫌棄過她半分,讓你們為皇上開枝散葉隻是江山需要人來繼承,你們懂嗎?若是讓哀家知道你們暗地裏耍什麼手段,讓鈴蘭受委屈,無論是誰,哀家絕不會放過。”
太後這話說得嚴重了,陳湘的反應總是快人一步,趕緊起身跪下。
“母後請放心,臣妾一定視公主如已出,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是啊,臣妾們不敢。”其他人也都紛紛表態。
之後大家散去時,陳湘抱走了鈴蘭,心裏有些得意。
太後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了,皇上可以不在乎別人,但不會不在乎公主,隻要她能照顧好公主,與皇上親近的機會自然就多些。
“鈴蘭,乖,叫母妃。”
陳湘在禦花園裏將鈴蘭放下,蹲在她身前,迫不及待地教她改口。
鈴蘭正是學說話的年齡,模仿能力很強,大人教什麼她自然就學什麼。
陳湘教了幾遍,她果真跟著她學,雖然吐詞不是很清晰,但已讓陳湘欣喜若狂。
“鈴蘭乖,再叫一遍,叫母妃。”
“爹。”
鈴蘭沒喚母妃,卻脆脆地叫了一聲爹。
陳湘渾身一震,膽戰心驚地回頭,卻看到單連城正負手立在她身後,深邃的眸子裏有暴風雨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