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楚淩雲才放開了她。
他被雨水淋得滿身狼狽,衣服也破了,一雙鞋沾滿了泥。可望著雲七夕的眼睛裏,卻全是失而複得的欣喜。
“淩雲。”雲七夕沙啞地開口,聲音哽在喉嚨裏。
楚淩雲撫掉她臉上的雨水,安慰她,“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有我在。”
“淩雲,你看到單連城了嗎?”雲七夕幽幽地問。
楚淩雲微怔,透過雨水望著她,眼神裏隱有一種不安,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沒有,他不是應該在京城嗎?你見到他了?”
雲七夕點點頭,“我是見到他了,可是,他又不見了。”
她虛弱的身子晃了晃,楚淩雲扶穩她,手順勢把上她的手腕,麵目凝重地道,“七夕,你病了。”
“我沒事,你說他會不會出什麼事啊?我不想當大燕的罪人,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說完,雲七夕就要繼續往山下走去。
楚淩雲拉住她,很是無奈地說道,“你自己都病了,還怎麼找人?我幫你去找。你好好去屋子裏呆著,不要再淋雨了。”
此時,有幾個人從山下跑了上來,一男子罵道,“這天氣,真是見了鬼了,連著下了兩天的大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村頭那邊淹死了幾個,大家啊,就不要心疼屋裏那些個雞鴨了,保命要緊,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呢?”另一個人說道。
一行上來的,還有一個小孩子,當這個小孩一出現,雲七夕的視線便一直盯著小孩手裏的東西。
她掙開楚淩雲,大步走過去奪過小孩手裏的麵具,“你這是哪兒來的?”
周圍幾個人都詫異地盯著她,楚淩雲也緊跟了過來。
小孩怯怯地盯著她,道,“我是在水裏撿來的。”
雲七夕望著手裏的麵具,臉色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這是他的?”楚淩雲問。
雲七夕沒有回答,轉身便朝山下衝去。
卻是腿一軟,險些跌倒,楚淩雲扶著她,道,“七夕,我去找。”
雲七夕堅定地搖搖頭,“不,我自己去。”
其他村民也紛紛勸道,“姑娘,你還是自己呆著吧,山下水那麼大,你上哪兒去找?別呆會兒找不到人,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七夕,難道你不相信我?我答應你,找不到我永遠也不來見你,還不行嗎?”楚淩雲眼神中有幾分受傷。
可此時的雲七夕看不見這些,隻是將手中的麵具捏得發緊,固執地道,“我要去。”
說完,她顧不上旁人的阻攔,便固執地朝山下走去。
盯著她固執地背影,楚淩雲滿臉無奈,隻好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麵,在她幾次要摔倒的時候,適時扶住了她。
山下還有一些人,有的在水邊,有的在淺水處。
天已經黑了下來,她在雨中的視線範圍越來越小。
水裏的村民戀戀不舍地往山上走,山腳下越來越冷清。
楚淩雲四處看了看,對雲七夕說道,“七夕,你在這裏等著,我去那邊找一找。”
隻聽見雲七夕輕輕“嗯”了一聲,楚淩雲歎了口氣,便朝著另一邊走去。
雲七夕蹲在地上,捧起手裏的麵具,想到昨夜她在絕望時,迷迷糊糊地望見那張戴著麵具的臉,像是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黎明,讓她無比的心安。
可是,她此刻的心卻安不了,慌得很,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慌得一雙手都在發抖。
抬頭,望著水麵的波光,這一望無跡的水麵,她心裏的恐懼在一點一滴加大。
“單連城,你在哪兒?”雲七夕蹲在水邊喃喃自語。
任水麵不時地浪過來,淹沒她的腳背。有一種翻天覆地的難過湧在她的胸口。
她難過,不是因為單連城可能會死,她難過的是,單連城不該以這樣的方式死。他成長得那麼艱辛,他還有他的理想和抱負,正如他自己說的,他甘願死在沙場上,死得壯烈。
想到一個“死”字,雲七夕的心頭如被戳了一刀,痛得撕心裂肺。
她站起來,沿著水邊一邊走一邊喊,“單連城……”
“單連城,你在哪兒?”
“單連城,你給我出來!”
“你想讓我內疚一輩子是嗎?我告訴你,我才不會內疚,一點也不會內疚。”
“單連城,你聽見沒有,你在哪兒?”
……
喊到後來,她的聲音在風雨中變得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