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你要不嫌棄，可以先去我家住一晚上，明天，明天說不定你這位朋友就回來了。”丁力陪著許文強在石庫門一間大門緊閉的兩層小樓前等了一天。房子的主人許文強口中的朋友卻連個影子也沒見著。眼看著，夜色好似開了口一般嘩嘩的湧進了弄堂，森冷的空氣裹著強風，將街角那盞昏黃的路燈，顛來倒去的折磨著，吱吱作響。
“那怎麼好意思？”許文強此時才發現，在風中站了盡三個小時，他幾乎都有些不會說話了。
“別客氣了，許先生。”丁力替許文強拎起行李，“我們家，就我和我媽。就是房子破了點兒，也不知道你們讀書人住不住得慣。”
“什麼住不住的慣？總比我睡大橋底下強。”許文強看著自己麵前這個憨直甚至有些孩子氣的小夥子，心底有著莫名的感動。
“那好，許先生，咱們這就走吧。你放心，明天你那朋友肯定就在了。”丁力拿著行李，自己在前麵帶路，滿心的歡喜，從來，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會交到一個這麼文氣的朋友，而且還身手不凡。母親看到他把這樣的人帶回家，也該很高興的吧。
“不用那麼客氣，直接叫我文強好了。”
“那怎麼行？你要是不嫌我沒文化，我就叫你強哥，你叫我阿力！”丁力說完，又傻傻的笑了兩聲。
“阿力！”許文強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應允。
“強哥，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男的還是女的？”
“方豔芸。”
“方豔芸？”丁力搜索著腦海裏這個並不太陌生的名字：“上海第一交際花方豔芸？強哥，你有福氣了，連方豔芸方小姐都是你的朋友，你以後肯定會有好日子過的。不過，你搞錯了，她不住在石庫門，她住在霞飛路的大別墅裏，大家都知道的。”
“嗯？咱們可能說的不是一個人。”許文強笑了笑，並沒有太以為意：“她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她來上海一直住在石庫門的這個房子裏。”
“哦，我以為你會認識那個方豔芸呢。”丁力頗有點替他惋惜的意思：“那你就發達了。她背後可是馮敬堯，馮先生的靠山。”
“是嗎？你很佩服馮敬堯？”早在來上海之前，許文強就已聽說過此人的種種事跡。
“那當然了。上海灘誰最大？馮先生最大。什麼事兒都是他說了算，連外國人都要給他幾分麵子。”
“。。。。。。”許文強笑了笑，不再接話。“力哥，力哥，這一天你都去哪啦？家裏出事啦。”走到一個弄堂口，忽然從前方穿出來一個人。
“出什麼事了，福貴？我媽呢。”丁力語調輕微的顫抖起來。
“剛剛來了一夥人，把家裏房子點著了，阿媽還在裏頭呢。小猴子讓我來找你，嗚嗚。。。。。他自己進去救人了。。。。。。”福貴一邊說，一邊哽咽了起來。
“媽。。。。。。”丁力瘋了一樣朝家裏奔去，許文強也緊隨其後。
眼前的熊熊烈火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到處充斥著木頭幹草燒焦的味道，深冬的季節，站在丈遠之外，仍能感到窒息的熾熱，整個房屋搖搖欲墜，屋頂不時掉下幾塊黝黑的木炭，落在火叢中，嗶剝作響，似乎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隱隱的，裏麵傳出老人輕微的哭聲，但似乎越來越小。小猴子未能進到屋內，便被屋頂掉下來的木頭砸傷了腿，好容易被眾人拖了出來，對於屋內的老人，大家隻是默默的惋惜的搖著頭。
“力哥。。。。。。阿媽。。。。。。”小猴子見到阿力，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媽。。。。。。”丁力早已衝入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