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力已到了極限,再撐下去估計很難。再過一會天就要初亮,我索性把冊子藏在枕頭下麵,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晚沒有喝安神茶,睡不多久便醒了,起來找婢女問了時辰,簡單收拾了下就跑去看爹。
爹精神尚佳,正準備用早膳,我取過婢女手中的那碗清粥,坐在床邊的圓凳上,杳了勺粥,吹了吹熱氣,遞到爹嘴邊:“爹你還在初愈,大夫交代隻能吃些流質清淡的東西,若你覺得乏味,稍後我讓廚子弄些鮮嫩的食材燉進去,給你補一補。這一兩個月你莫要激動,小心扯著傷口,傷口要是再裂了,大夫便要罵我了。你昏迷的這段日子,他險些被我逼瘋。好容易你醒過來,他腰板子硬了,就等著反過來欺負我。秦州的大小事你不必掛心,祁傲處理得不錯,他是你一手帶出來的,應該不會給你丟臉。若真丟了臉,等爹大好了,再罰他就是。爹你悶不悶,我去書房拿幾本書給你,我聽人說,悶在屋裏恢複得慢。”
長長的一番話說完,粥已沒了小半碗,我再要喂爹一口,爹擺了擺手,我奇怪道:“爹昨晚用的少,今早就吃這麼些?是否不合胃口?我就說了清粥沒味道,那勞什子大夫非要堅持讓爹吃這個。”
爹無奈笑了笑,氣色好了幾分:“爹這一覺醒來,以為自己的女兒換了個人。爹的曦兒何時變得這般嘮叨?爹快認不出了。”
我假裝不高興,埋怨道:“原來爹是嫌棄我話多了。那好,既然爹不願見到我,回頭我就跟祁傲換一換,讓他來照顧爹。對著個悶葫蘆,爹就開心了。”
爹一貫曉得我的脾氣:“這幅伶牙俐齒的模樣也不知像誰。爹並無大礙,曦兒,你太緊張了。”
知女莫若父,爹一眼看了出來。在爹麵前,我的情緒藏也藏不住。這幾日我活在難以緩解的恐懼和緊張裏,滿腦子想的都是找到害爹的人,殺了他。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留住爹的命。敵人是我無法想象的強大,爹、獨孤世伯、獨孤昊、祁傲和管家都對我三緘其口,不肯說出那人是誰,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將他揪出來,再找法子除掉他。
我眼神一黯,將碗放下,對上爹平靜無瀾的目光,哀傷道:“爹,女兒不能失去你。你是女兒唯一的親人了。我已經沒有了娘,不能再沒有爹。”
爹伸出手掌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做小女兒狀趴在蓋住他雙腿的錦被上,淚水濕潤了眼眶,還好爹看不到,否則又該心疼我。
“爹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我有多怕。我最怕下人匆忙尋我,聽到的是你不在了的消息。”
他慈愛地撫了撫我的頭:“傻丫頭,爹哪有那麼脆弱?你未出生時爹闖蕩八方,是經曆過生死的。你出生後,爹有了軟肋,就舍不得死了。爹舍不得丟下你一個人。”
我不知道爹是懷著如何難過的心情對我說這些的,他明知已撐不了多久,為了安慰我,仍是做出一副會好起來的姿態。然而我是那麼的後知後覺。
我抬起腦袋,泫然而泣:“所以爹還是不肯告訴我那人的身份嗎?爹寧願活在那人的威脅下,也不讓女兒去報仇麼?”
爹的神色似是痛苦似是悵然:“曦兒,這是爹和他之間的事,你不要牽扯進來。”
我心痛如絞:“他要的是爹的命,爹還不明白麼?那是我的殺父仇人,我怎能視而不見?爹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去死麼?爹方才還說舍不得棄我而去,難道是誆我的話麼?”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落,我顧不得去抹,很是傷心。
爹歎了口氣,正色道:“你若還當我是你爹,就答應我,不要為我去報仇。”
我的心口好像被捅入了一把鋒利的刀子,見不著血的疼,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爹不讓我去報仇,是因為他是我惹不起的人,惹惱了他,我也會死,是麼?”
“曦兒——”
“女兒不怕死,女兒隻怕抱憾而活,爹若就這般死了,我絕不獨活。”
爹拿我沒辦法,我的倔強他是知道的:“你還小,許多事你還不懂。罷了,爹乏了,你先出去罷,好生想想爹說的話。”
爹趕我走,關上門的那刻,我的淚止不住流得更凶,爹如此自棄,根本不把他的身體放在心上,若敵人真的要殺我,是不是就能激起他的求生欲?
為了爹能活下去,我定要將那人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