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著一份最純粹最真誠的心意喜歡他,卻不知是否君心似我心。
想來又是惆悵。
我取來信封,小心把折疊好的信塞進去,以蠟封口,放在桌角的那本書上,爹不寫信給我,我隻好寫信給他,希望他一切安好。
第二日離奇地落了雨,秦州在這個季節多半晴朗,這樣大小的雨甚是少見,因為方丈親自授課,我沒敢偷懶,起了個早,老老實實用了清淡的早飯,便撐了傘往大殿走。
雨越下越大,像有人從天上潑了盆水下來,等我好不易到了大殿,參加早課的僧人基本聚齊,我忙將濕透了的傘放在殿外,進去找了個角落的位子端坐在蒲團上,雙手合掌在胸前,靜靜等待方丈。
我偷偷瞄了一圈,沒有發現獨孤昊的身影,這家夥是不是太狂妄了,平時不來認真聽課罷了,方丈親自教授,他也敢翹課,膽大包天。好在清露寺對非本寺的弟子一向寬鬆,隻要不鬧出格的事,倒未見嚴苛。
等了一會兒,方丈從容走入大殿,雖是德高望重,卻隻外穿了簡單肅穆的袈裟,腳下的邁步不疾不徐,走得極沉穩淡定,所有僧人臉上皆是敬重的神色,吐納均勻,待方丈誦經。
我本無慧根,佛緣淺顯,方丈授課的內容在我聽來高深隱晦,實在參透不了,隻得裝作認真聽的模樣混跡在一堆的僧人中,想著快點熬過時辰,到了後來昏昏欲睡,用手強撐著腦袋才能勉強不讓自己睡過去。
在我快要管不住眼皮子的時候,早課終於結束了。大殿裏的僧人依次有序離開,我跟著想起身,發現雙腿已然發麻,我打了個哈欠,用拳頭敲了敲兩條酸麻的腿,緩和後我站起來,方丈慈眉善目瞧了我道:“怎麼?困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該不會我整個早課的醜態都被方丈看在眼裏了吧,我頭皮一陣陣發緊,我簡直太給爹丟臉了。
方丈見我困窘,約莫猜到我心中所想,打圓場道:“你年紀尚輕,對佛法的領悟淺顯實屬正常,不必強求。有朝一日若能想通,可與我論一論。”
方丈這般看得起我,我幾乎受寵若驚,忙謝道:“大師高看,秦曦愧不敢當。多謝大師看在家父的麵子上對我多加照拂。”
這話出自真心,方丈大師和我爹算得上是忘年交,二人歲數差了許多,卻一點不影響他們二人成為朋友,爹雖很少來清露寺,但隻要來了都要一連待上好幾天。按爹的說法,方丈大師有大智慧,常能為他撥開雲霧指點迷津,是不可多得的朋友。
方丈和藹一笑:“我對你又何來照拂一說?你心地純粹,願將老衲往善的一麵去想罷了。”
我笑了笑:“大師沒有因我不上進而氣惱就好,隻怕我給爹丟了臉。”
“有你這樣善良的女兒,秦施主很是欣慰。”
我雙手合掌,恭敬地對方丈鞠了一躬:“多謝大師。”
方丈點了點頭,交給我一本書道:“這本心經原是老衲弟子所有,如今對他用處不大,即轉贈給你,不論今後遭逢何等變故,困惑難熬之時,可拿來研讀,有紓解鬱結之用。人生在世,孰人無惑,阿彌陀佛。”
我再次真心謝過:“早聽聞大師有位得意弟子,還請大師代我謝過他。若有機緣,他日我當親自道謝。”
走出大殿之時,雨已停了,陰雲之外陽光破層而出,一掃先前陰霾的心情,眾人散去,剩了我一個閑人慢騰騰往回走,我把心經翻了幾頁,薄薄的一本字不是太多,也足夠叫我頭疼的了。除去話本子,我一拿起書就犯愁,大段大段的字我看不進去幾個不說,還會偏頭痛。
是以為了胸有點墨,我想了個法子,讓侍女把夫子定好會考我的幾本書逐字逐句念給我聽,讀書破萬卷,聽書一樣可以。於是我把整個秦府識字的侍女湊在一起,給每個人分配好任務,有心情聽書時便讓她們念給我聽,不得不說本小姐是個天才,連這麼稀奇的方法都叫我想到了。
聽書的效果顯著,再枯澀難懂的文章,聽得多了也能記住幾分理解幾分,慢慢地我不但能應付夫子的考試,並且能按時上交功課,比起以往的胡鬧實在進步很多,連向來對我頗有微詞的夫子都偷偷去我爹那裏討教,問我爹使了什麼招數讓我迷途知返。
爹笑話我說以為他老人家一輩子聽不到夫子誇我,我嘟嘴不悅道:“女兒哪裏有那麼差?怎麼說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爹就不會為我辯駁兩句麼?”
好在方丈不是夫子,不會用這本心經來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