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就後悔了,身為女子的矜持,全被我拋之腦後了。我懊惱地吐了吐舌頭,他非但未流露出訝異之色,反倒輕笑起來,隨後認真答道:“軒孑然一身,尚無婚約在身。秦小姐可安心了?”
他果然看穿了我的意圖,我小聲嘟囔,想挽回幾分顏麵:“你有幾房妻妾與我何幹?我有什麼不安心的。”
秦州是民風開放之地,年輕男女可以自由戀愛,但婚姻大事少不了父母之名媒妁之言,五洲大地走到哪裏都一樣,李軒的父親早逝,母親雖另嫁他人,到底仍是他的至親,要是為他定下一門親事,他大抵不會拒絕。以我秦曦的驕傲,斷不會與旁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
平日裏真是戲本子看多了,才不過確定了對李軒的愛慕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竟想到婚姻大事上去了,好一個沒羞沒臊。我趕緊晃了晃腦袋,這要是被爹知道了,該笑秦家的女兒沒出息了。
李軒認識我不久,還未習慣我偶爾走神時的小動作,不解地問:“秦小姐可是有什麼心事?若不好與外人道,不妨告訴在下,軒或當為小姐分擔一些。”
他一個大男人哪裏懂得女兒家那些柔轉的小心思,我明媚一笑,故作鎮定,半真半假試探他:“李軒你可有心儀之人?”
話問的直白,我的心其實是一片亂麻,若他已有喜歡的人,我不知該不該收起我那些朦朧的念頭。隻不過我但凡要喜歡一個人,必然落落大方,誠心相待。秦家兒女,向來磊落。
他容色淡如湖水,不甚在意道:“軒四海為家,漂泊不定,早已習慣孤身一人,未曾考慮兒女私情。”
這句話和他說過的其他話一樣,不見起伏,平靜如常。
他的心尚無歸屬,我應該竊喜才對,可我的心卻在一點一點下沉。他短短一句話,堵死了我前麵的路。我哪裏會笨到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以他的超然淡泊,又有誰能束縛住他?
一個人一旦心生期盼,希望落空的時候就會特別惆悵,譬如此時的我,方才猶覺鮮嫩的魚肉吃在嘴裏已是味同嚼蠟,因為心境已變,不複方才。一陣大風揚起,光滑如鏡的湖麵泛起皺褶,我難掩煩躁,索性一股腦朝身後的淺草四仰八叉躺了下去,顧不得是名門教導出來的大家閨秀,反正四下無人,樂得逍遙。
我整個人呈大字型鋪開,暗歎一聲,看了頭頂大片大片棉花糖似的雲朵放空,悶悶道:“李軒你太不厚道。”
“哦?”他故意拖長了上揚的尾音,好聽極了,一點不介意我的不顧形象:“軒哪裏得罪了小姐,還望小姐指點。”
當然是你自桃花林起撩撥了我的一顆少女心!女子起碼的驕傲我還是有的,口是心非埋怨他:“你初來秦州小住,倒顯得比我這個土生土長的秦州人還要了解這裏,下次換作我邀請你,竟不知要帶你去何處了。”
他住的碧水湖一帶房屋雖破舊了些,到底是極好的地段,出了一條小道便是寬敞的主街,挑的屋子鬧中取靜,周遭環境俱佳,看起來更像是托當地人物色的老屋,從這座宅邸和其中裝飾的巧思,便可一窺他的七巧玲瓏心。甫與他接觸,並不覺得有什麼,稍加留意細細想來,實在不得不佩服他的巧思。
那時的我單純爛漫,未經世事,尚不會將李軒的所作所為往城府二字上麵聯想,以他的機智謀算,放眼天下有幾人是其對手?
“原來秦小姐惱的是這個。軒遊曆多年,有幸結識幾個知己好友,碰巧這幾個朋友有那麼點本事,找一處安身之所不是難事。記得秦小姐說過秦州人傑地靈,必定還有不少有趣的地方要由小姐帶軒前往,軒倒是有幾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