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恰巧是正午,臥房的門敞開著,室外的白光爭先恐後擠入內室,陽光愈敞亮愈襯出我的蒼白無力,在房間裏逡巡了一圈,我驚奇地看見了冷麵男。他靜靜地坐在我坐過的桌子前全神貫注地翻閱一冊書卷,剛毅的側臉融進暖和的光線裏,顯得那麼溫和安寧。
那卷書有些年歲,書頁泛黃的得害,隔那麼老遠,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端坐著,脊背挺得很直,這點和李軒很像,即使旁若無人,也是一貫地自律。
我不曉得在祁傲和楚泓的談判中我充當著怎樣的角色,至少對於祁傲而言,我比南國的皇位更有利用價值一些,否則他不會接受楚泓的條件,放棄皇位之爭,那是皇位,是統治一片大好山河的至高權力,多少人為之機關算盡,手染鮮血,他居然選擇放棄。
真好笑,我的存在會比南國的皇位還有分量,到底我落入的是什麼樣的陰謀?
昏睡了好多天,醒過來就一點也不困,躺了這麼久,身體還是懶散的,冷麵男看書,我看他,算是有件事來做。
他的指節修長,看得速度不快,隔了好一會輕輕翻過去一頁,我就在想他讀的是什麼書,他很快注意到我直愣愣的目光,偏過頭看我一下,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我:“何時醒的?”
“呐——你已經翻過去整整四頁書。”書上的文字不多,換成是我,隨便翻翻也該有小半本了。
他坐在原處:“身上還有哪裏不舒服,郎中就在府上候著。”
“起初頭暈乎乎的,這會兒好多了,對了,你看的是什麼?”
他的語氣淡漠如常:“是佛經。”
我麵露狐疑,聽他繼續講道:“我身上戾氣過重,佛經能清心淨氣,紓解我心中的鬱結。”
他聽命於祁傲,許是做過很多違心之事,殺了很多不想殺的人,總有些不得已。
我遲疑道:“獨孤昊——你沒為難他吧?”
我暈倒前他漠然地叫我“秦小姐“,我就明白了他的算計,更肯定我見到的人是楚泓無疑,他不惜親自把我交給楚泓,以我為籌碼換取獨孤世家的利益,可見這個誘惑之大。慕容瑛的出現也不會是一個巧合,楚泓的勢力正在侵入秦州這片淨土,祁傲麵對的不隻是外患,更可能還有內憂。
冷麵男轉過頭,又開始研讀起那本古舊的佛經:“你想我放過他?”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恨恨道:“你先前替他說好話,其實他這人再可惡不過,我對他一早心有戒備,可還是防不勝防。你要是能抓住他痛打一頓,我也是歡喜的。”
獨孤昊那等死要麵子的偽君子,最好是打在他那張妖媚惑眾的臉上,好讓他十天半個月出不了門,調戲不了姑娘,殺殺他的威風,也好長點記性,別再來招惹我。
“這次是我的疏忽,對他失了防範,暗衛將他帶走你的消息告訴我時已經晚了。”
獨孤昊和他關係親密,怕就算做出傷害我的事,暗衛一時半會也難以辨認,我裝作無所謂道:“至少我還活著,你就不要和他計較了。”
我沒看到冷麵男捏著書角的手指一緊,對於獨孤昊我的感覺很複雜,雖然他幾次三番對我不利,但是我直覺他並非真的想置我於死地,究竟他為何針對我,我尚未可知。
“年關將至,你有沒有什麼心願?想怎麼過?”
秦州的冬天比京城溫暖的多,不知不覺竟挨到快過年了,我尤記得去年除夕夜,李軒和我早早乘車進宮,龍瀟在宮裏舉辦了一場奢華盛大的晚宴,歌舞升平後回到軒王府,李軒陪著我坐在火爐旁守歲,那晚我讓芸姑姑煮了梅花酒來喝,小葉初蘭她們一個接著一個講著家鄉過年的趣事,一個漫長的夜在一片說笑聲中很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