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殺機(2 / 2)

他停筷,思索我這話裏的意思,明顯有些不悅,我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是皇帝,和你一起吃飯的人難免顧及你的身份,沒法兒放開肚皮吃。對著滿桌好吃的卻不好下筷,那種感覺實在不好受。”

龍瀟應道:“他們沒這個機會。”

我沒反應過來:“嗯?”

他慢悠悠道:“感覺不自在的人,朕不會給他們與朕同桌而食的機會。”

“哦。”他的意思是說膽子夠大的人才有資格和他坐在一起吃飯,這算不算是變著法兒地在誇我?

兩個人吃的飯菜本來準備得就不多,這會兒邊聊邊吃,碗碟差不多都空了,我隻吃了六七分飽,為的是騰出肚子再吃些甜湯,一人一碗百合蓮子湯,我已喝下好幾口,龍瀟卻動也未動。

我摒退宮人,屋內隻剩龍瀟與我,他滿目寒星地看著我,冷得我一個激靈,隻得問他:“你不喜甜食?方才為何不說?”

孰料他沒來由一怒,竟是將整碗湯打翻在地,連帶幾個空空如也的盤子遭了殃,一地碎片,盡是狼藉。

不知他又生哪門子氣,我索性識趣地不吭聲。

“朕看到這碗百合蓮子湯,就想起一個憎惡至極的人,恨不能將她剝皮抽筋,鞭屍解恨,秦曦你說該如何是好?”他翻臉之快隻在眨眼之間,一字一句無不透出野狼一般的凶狠,森然可怖的神情恨不得連我也一起生吞活剝,尤其鞭屍解恨四個字聽上去令人異常驚懼,我不禁想到底何人讓他恨之入骨,連死了都不能放過?

還以為他今夜心情不錯,卻是我的錯覺,這下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就知道不該心軟留他用膳。

我默聲不語讓他更為惱怒,仿佛一拳擊打在空氣裏得不到宣泄,他忽地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提起,把我整個人拖拽出門,一路朝隱月殿外走去,他如此激動讓我始料未及,我跌跌撞撞隻能跟在他身後,腕上傳來劇烈的疼痛,疼得我額頭直冒冷汗,忍不住出聲哀求:“龍瀟你快放手,你弄疼我了,你想讓我去哪兒直說就是,犯不著用這種方式,你這樣叫人看到,有損你的威名——”

不一會兒已經離開隱月殿,宮裏到處是巡邏的侍衛,萬一被人撞見,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辯不清,他是無所謂,貴為天子,誰敢說他的不是?隻怕我這個軒王妃成了“言行媚主”的禍水,被文官們處處戳脊梁骨了。

我說的直白,他竟聞也未聞,或者說他此時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我的話,我急了,踉蹌中使勁去掰他的手想擺脫他,不想他的力氣那麼大,五根手指紋絲未動。

於是想也不想就一口咬了下去,起初不敢咬得太用力,見他沒有要鬆手的樣子,我狠了狠心加重力道,直到唇齒間傳來血腥氣,他猛地甩開手,我隻覺耳邊生風,硬生生挨了他一記耳光,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側邊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方才屋內放有暖爐,我穿得並不厚,被他拉出來連暖裘都未披,這會兒身體挨著地,涼意上身,頓時不可自抑地發顫。我慢慢站起來,臉頰腫得老高,嘴巴漏風,雙眼清明地凝視著他,淡漠中夾雜著疏離:“皇上到底為何恨我?”

這話藏在我心裏很久,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李軒的緣故,不曾細想,住在宮中幾個月下來,我與他卻鮮有幾次為李軒爭吵,撇去李軒,他並未對我怎樣,隻是放任我待在隱月殿,甚至如龍拓所說還找人替我解悶。

今晚他的反常隻因一碗為他所不喜的甜湯,這不是一個巧合,他這般憎恨一個人,因那人轉而厭惡我,是我與他口中恨著的人有什麼關係?他對我的身世知是不知?

我冷靜得不能再冷靜,心底湧上刺骨的寒意:“你並非無緣無故討厭我,而是因為我的身世厭惡我,對麼?若不是顧及李軒,我可能早就死了。”

連我自己都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反觀龍瀟,他整個人被厚重的寒氣包裹,周身散發出拒人於千裏的冷漠,很少情緒外露的他毫不掩飾臉上的憤恨,反而一步一步朝我走來,像隻盯緊獵物的狼,每一步都暗藏殺機,充滿威脅的意味。

我在他的緊逼中倒退幾步,聽他用一種魅惑而危險的聲音引誘我:“你就這麼想知道你是誰?”

這句話像毒藥勾出幾絲希望,瞬間被澆滅:“朕偏偏不會告訴你,你永遠別想知道你的身世,這是對你的懲罰。”

他報複般繼續道:“你大可以一己之力去探聽,但每一個你找到的人,朕都不會讓他活著。”

末了,他還不忘再捅一刀:“為何不去問問你的好夫君呢,他對你的身份可是了若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