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就是皇後所住的鳳儀宮,我在宮殿外停下,定了定心神,側過身對芸姑姑道:“姑姑且到偏殿等我會,我一人進去。”麗妃小產的這樁事,雖發生的突然,我還是要探探皇後的口風,我信任李軒能護我周全,可我不能躲在他身後,什麼也不做。
“是。”芸姑姑轉而對引我入殿的薑公公道:“有勞這位公公引王妃進去。”
“姑姑客氣了。”薑公公眉清目秀,年輕尚輕,言語間已見老練,卻仍半躬著身,神色很是謙恭。
想來擅於察言觀色又低調謙遜的人才能在危機四伏的皇宮中存活得更長久些罷。
這小太監便是宮宴那晚為我送上披風禦寒的薑公公,想到那晚秋風寒涼,我柔聲道謝:“那晚公公送了披風給我,我猶記得,在此謝過公公。”
薑公公麵色似有些惶恐,大約是沒料想我會以“我”自稱,這般不合規矩禮法,又為這件小事鄭重謝他,但他不安的神色隻一瞬閃過,他詞真意切道:“王妃此言折煞奴才,奴才是做了分內事,可不敢居功。”
我果真沒看錯他,他看多了宮中的趨炎附勢,爭權奪利,對我的態度卻不卑不亢,我想不出幾年他或許會成這宮裏一個不容小覷的人物,若此人能為我所用,豈不省去很多事?
我晃過神來,不由一震,習慣了懶散的我何時興起扶植勢力這可怕的念頭,我想了想,定是因為和李軒待久了才想著防患於未然,實在是——近墨者黑。
鳳儀宮雖不是宮中最美麗的宮殿,卻到底住著中宮正主,氣勢自不必說,配得上皇後娘娘母儀天下的風範。
我已非第一次來,對這裏不可謂不熟悉,可今兒因為心裏藏著麗妃小產的事,實在自在不起來。
薑公公告訴我,前一刻後宮的大小妃嬪才向皇後請過安,我來的時辰恰好,我抿唇笑了笑,不以為然。
此次特來叨擾皇後,自然是要算好時辰的。
和皇後說的無非是些婦人間的體己話,殿內便隻有近身的宮婢留下侍候,立在皇後身側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宮人們大多尊稱她一聲“玉錦姑姑”,我猶記得成婚那日的嫁衣就是這位春姑姑奉皇後之命交給我的。
“臣婦秦曦拜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我盈盈拜過皇後,清甜的笑容掛在嬌俏的臉上,不見半絲造作。皇後曾幾番為我解圍,言辭行徑之間對我多有庇護,所以我對她的恭敬是出自真心。
“自家姐妹何必這麼客氣,快快坐下。”皇後伸手虛浮我一把,麵容親切地招呼我,後又對她的貼身婢女說道:“玉錦,去拿些備好的點心給軒王妃嚐嚐,再煮上一壺好茶。”
玉錦也是宮中一個厲害角色。她跟隨皇後陪嫁入宮,忠心有加,眉眼溫柔和順,行事卻雷厲風行,皇後幾次整頓後宮,全賴玉錦從旁協助。是以她年紀輕輕,已然當得起旁的奴才叫她一聲“姑姑”。
茶很快便被端上來,香氣嫋嫋,四溢開來,令人神清氣爽。我順了茶盞看去,徒是一驚。
玉錦拿來的點心正是我昨兒吃著的蝴蝶酥!
瞧見我的模樣,皇後莞爾道:“看來王妃也知道甜寶齋。前些天南國二皇子入宮,捎帶了些糕點給本宮,本宮嚐後覺得不錯,就想著給你留著,本宮記得你愛吃甜的。”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遇見楚泓那天我身邊隻帶了小葉一人,且我特意換上了男裝,為的就是不惹眼,看來是我多心了,皇後並未將我和楚泓聯係在一起。
我順著皇後的話說道:“服侍臣婦的丫鬟碰巧去甜寶齋買過糕點,口感細膩,很是可口。”
我取過一塊蝴蝶酥,咬了一口,吃相優雅自然,猶記得有一次在鳳儀宮,皇後當著幾位妃嬪的麵誇讚我舉止得體,就像自小在皇宮長大似的。當初我不以為意,後來卻因為身世的緣故,將這話放在了心上。
我又喝了一口茶,唇齒生香。雖在軒王府早已喝過這種茶,但我還是笑著謝道:“皇後娘娘的茶,滋味最好。”
皇後眉眼俱笑,似是心情極好:“就你嘴甜,最討本宮喜歡。”
我們又聊了許久,皇後與我講了許多,多半是少女的閨閣趣事,無關大齊皇宮,無關齊帝,無關後位鳳印,這樣的皇後有種特別的魅力,能讓人卸下心防,她明明高貴雍容如牡丹,卻叫人不由想要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