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麼說了說了我吃不下!”納蘭大聲吼出來,一把掀了桌子。
他怒氣衝衝站在那兒,下一刻便跌倒在地哭了起來。
葉景蹲在他身後,輕輕攏住他,溫聲勸慰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納蘭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納蘭哭得不能自已,最終還是虛脫地暈厥過去。
葉景記得昨日的情景。
下人來報有人求見,彼時他心中煩悶,揮揮手說:“告訴他我不在。”
沒想到前院突然嘈雜起來,葉景吩咐牧鎧帶著兄弟前去查看,想了想,自己還是起身往前去。
那個不知死活硬闖自己宮殿的人已經負傷,到後來他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然而卻一直死命地護著懷裏的由麻袋套住的人。
葉景仔細一看,這個壯士好生麵熟,是王軾?
他飛身而上,立刻叫人住手。王軾咬咬牙,將懷裏的東西溫柔的輕輕放下,最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自從葉景奪位失敗,當初他手下的士兵都被重新編製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葉景看著麵前的毫無動靜的人,直覺告訴他,這是納蘭。於是他輕輕抱起,不顧懷安等人的勸慰,徑直去了自己的寢殿。
納蘭入夜的時候醒來,人虛弱得不成樣子,葉景喂他喝一些粥,他問了無數次:“我爹娘怎麼了?”
葉景隻好騙他:“隻是找丞相大人問話,我想,最壞的結果,無非是罷官吧。”
納蘭這才放鬆地笑笑,入睡前他第一次主動抱著葉景的腰,他說的很輕,但葉景還是聽見了。納蘭說:
“景哥哥,我再也失去不起了。”
葉景知道皇帝的旨意,他也知道納蘭仍是會再失去很多東西,屆時納蘭又該如何是好?他不敢再想下去,隻摟緊了懷裏的人。
若不是第二日懷安佯裝慌張地跑來,開口第一句:“蘷王殿下不好了,皇帝今日午時三刻就要在法場除斬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了!”
納蘭當場便打碎了手裏的茶杯,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葉景看著麵前的懷安,終於忍不住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懷安,若是你能將這些心思用在其他地方,我會很感激你。我再提醒你一次,在我心中沒有什麼會比納蘭重要!”
懷安倒在地上,看著葉景焦急地追出去,卻是笑起來,笑著笑著便冷了臉色,覺得自己真是……賤!
他的確是喜歡葉景,所以他無時無刻不在想怎麼讓葉景注意自己,所以他也無時無刻不在想怎麼讓納蘭離開地遠遠的……
他六歲進宮,第二年就開始伺候葉景的飲食起居,如今算起來,已經有十三年了。
他自認為自己是陪伴葉景最長久地的人吧,久到他也記不清是何時對葉景有了異樣的情愫。
是因為當年葉景舉起一塊糕點給他?
或是因為二人曾共撐一傘,葉景絲毫沒有把他當做奴才?
還是因為葉嫻妃死後,自以為的相依為命?
便是因為當年自己學了《將離》的曲子後,他輕飄飄的一句“好聽”?
……
他記不清了,隻記得有一日他伺候葉景沐浴時,看見葉景坦誠地站在自己麵前,自己有些心虛地轉開了眼,
葉景似乎也察覺不對勁,從此以後便再也不要人伺候這些事。
所以啊,若真要相愛為何不是我?
明明朝夕相伴的是我不是嗎?納蘭離開的五年也是我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嗎?哪怕是策反,自己也是從頭到尾,不離不棄……為何偏偏是納蘭?
但是,無論如何,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的頭顱,的的確確是在納蘭麵前被斬下了。
葉景終於還是抱著納蘭回宮。
懷安已經將上下打點好,隻等明日便要前往蘷王封地——桐城。
聽到封地所在,葉景看著手腕上的紅線,不由笑笑,這個世上就是有那麼多的湊巧。
啟程的時候,納蘭安靜地靠在車壁上,葉景很是擔心地看著他。
馬車出了澤州城,開始往山道上跑,馬車顛簸地難受。納蘭起身往外走:“景哥哥,我很難受,想出去透透氣。”
“我陪你……”
“不用了。”納蘭笑笑,自己先一步出去坐好。
葉景自身也疲乏到不行,自己坐在最外麵,看著納蘭的背影開始打瞌睡。
馬車跑得很快,納蘭看著極速倒退的事物,想著:我要不要跟著回去呢?他們會不會在等著我?
這麼想著,納蘭一頭栽了下去,鋪天蓋地的黑暗和疼痛襲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仿佛看見了一道亮光,那兒自家爹娘都笑著喚他:“納蘭,納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