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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泰的葬禮低調而簡單,梁父年紀已大,上次重病已經讓他的身體如強弩之末,而現在梁文泰的離去讓他再沒有更多的精力去關心別的事了,他隻希望能給他一個簡單卻認真的葬禮,至少來參加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心的與他送別,到來的人中卻沒有那個叫阮晴玉的女人。
梧桐隱身與人群最末的一角,悄無聲息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她已經無心去思考這樣的場合名義上作為梁文泰後母的人卻沒有出現的原因,她就這樣安靜的默默地看著裝著他骨灰的白色大理石盒子被慢慢的放入墓中,一瞬間,她的心似乎也跟著緩緩的下沉,一直到看不見的深淵。
並沒有如同電視劇裏約定好的一般葬禮與細雨的作伴,天氣隻是有些陰沉,細細的涼風拂過臉頰,卻仿佛帶給她一種徹骨的寒意,她攏了攏衣領,垂下了雙眸。
明明是道別的日子,可她心裏卻怎麼也說不出那一句“再見”。她感受不到他離開的真實感,直到現在,她似乎都還在妄想著期望著他會從某個角落鑽出來,一頭引人注目的紫灰色頭發,笑著抓抓腦袋,對她說,“對不起,開個玩笑。”
雖然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但她一定會配合他“哈哈”的大笑……
“梧桐?”
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聲音仿若不真實般的突然從身後傳來,她的身子微微一怔,然後緩緩轉頭。
蔣宴澤,好久不見。
一句話在喉間轉了一圈,卻被她默默的咽了下去,她不動聲色的注視著他,他瘦了,沒有她不厭其煩的監督,也不知有沒有按時的吃飯,他的麵容不再有吊兒郎當的嬉笑,整個人的線條都鋒利了不少,像是一把出鞘後經曆磨礪更加尖銳的利劍一般,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已經有了一道淡淡的痕跡,想是這段日子煩勞與操勞太多,需要他認真琢磨仔細策劃的事情也太多,他的目光毫不避忌的直直注視著她,帶著太多連她都看不明白的情緒。
不過轉瞬間,她卻已經將他瞧得這般仔細,連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微微蹙眉,她趕緊垂下目光,沒有言語,漠然的轉身。
不知從何開始,他們之間隻剩下這般讓人難受的尷尬沉默了。
“我就知道,你會出現……”
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說給她聽……直到整個葬禮結束,他們兩人再無一句對話。期間,梁父因為背上過度差一點暈倒過去,她忍不住想要過去扶住老人,卻早已有人先她一步,梧桐認得那個年輕的男人,若沒記錯,曾經在醫院見過一次,梁文禮,他的弟弟,他的後母沒有來,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卻是來了,梧桐對這個沉默少語的人認識不深,但見他目中的擔心卻不似作假,握緊的拳頭又慢慢的鬆開了,到底,她的身份太過陌生,從其量,隻和梁文泰有些關係,這些事都不是她能夠理會的。
葬禮結束後,她謝絕了梁父送她一程的好意,一個人沿著下山的小道慢慢前行,蔣宴澤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人影,想必,他要忙的事太多了,今天會出現已經是她意料之外的事了,他和梁文泰甚至稱不上朋友,聽他的那句話,她曾以為他是專門來找她的……
又想多了……
搖搖頭,她不再多想,將步伐加快了一些,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又是顧珩,她今天已經掛了他三個電話了,此時卻也沒有接聽的打算,她明白,隻要一接通這個電話,那些她想要逃避的事情又會接踵而至,是她膽小,是她懦弱,至少在今天,她想要一個平靜。
又一次掛斷電話,卻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聲音。
“梧桐。”
意料之外卻又熟悉的聲音,蔣宴澤的聲音。
她抬頭,發現蔣宴澤竟然在下山的小道盡頭處等著她,並且看樣子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原來,她這次並沒有想多啊……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者說,連一個稱呼都不知該如何出口,是該稱呼他為“少爺”,還是該直呼他的名字?事到如今,似乎哪一個都不對……
“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