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盡頭那間熟悉的房門緊閉著,那個他曾經喜歡的船舵裝飾再也沒掛上去過了,深木色的門簡單而單調,記憶中那些走進去過的一幕幕似乎不曾存在過。梧桐的目光在那個方向停留了很久,直到拐入三樓視線逐漸被遮蓋。
她住過的那間小屋還空著,蔣意天對她突然間搬出去的事並未多在意,甚至於連問都沒問過一句,她知道對於蔣意天而言,麵對突變的蔣宴澤,無論他表現出來的態度還是能力,她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了,搬沒搬走又有什麼關係呢?偌大的一個別墅,那麼多下人都不能擠滿所有的房間,她的房間還空著也是應該的。梧桐推門進去的時候,恍惚間有種曾經下班回家的感覺,搬出去不過幾個月的記憶到底抵不過十七年的習慣,屋子空蕩蕩的,原本她的東西就不多,現在更顯得冷清,窗簾半拉著,被風微微的撩起一角,看上去就像一隻蹁躚的蝴蝶,所有的一切都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想必,連半個人都未曾進來過。
梧桐徑直走到桌邊,拉開抽屜,裏麵躺著一支圓珠筆,一個訂書機,一大膠帶以及一堆回形針,她伸手到裏麵摸了摸,摸到了一個小小的記事本,黑色的封麵都有些陳舊了,右下角因為時常翻動而微微卷曲,翻開第一頁,上麵畫著一個笨拙的豬頭,供著鼻子,豬頭的下麵正正方方的寫著她的名字,字跡幼稚可笑,梧桐的手指在上麵輕輕的摩擦了幾下,然後放進了包裏,這個算不上重要的東西是小學時一直帶在包包裏的,方便她隨時記錄一些事,例如蔣宴澤的行跡等,豬頭卻是某次蔣宴澤無意翻到後畫在上麵的,惡作劇的動向明顯,梧桐發現後卻沒怎麼覺得生氣,隻是好笑他白癡的畫工,偷偷的卻將它留在了上麵。
除了這個還有幾本書放在下麵的抽屜裏,此外,她也想不出有什麼能帶走的了,她將抽屜輕輕合上,又拉開了最下方的抽屜,以前喜歡的幾本書正靜靜的躺在裏麵,梧桐伸手要拿,眉頭卻微不可查的皺了皺,原本準備拿書的手卻伸到了一旁的縫隙裏,這是……她忽然噗嗤一笑,將那淡藍色的卡片展開來,和剛才差不多的字跡映入眼簾。
祝蔣梧桐,生日快樂!
十七年他唯一一次記得她的生日,因為那天正好是農曆的中秋節,禮物很直白,就是一個超級大的月餅,梧桐吃了三天的月餅早餐,然後從此討厭上了五仁月餅。
梧桐淡淡一笑,將幾本書一起拿了出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賀卡展平夾入書中,動作突然一滯,她蹙起了眉頭,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張賀卡她應該一直都夾在書裏麵才對……
幾分鍾後,梧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將門輕輕的關上,臉上帶著一種莫名的神情,因為有了疑心,她才注意到,走時因為匆忙而忘了關上的衣櫃門卻已經好好的關上了,台燈的位置被往後挪了一些,而那張賀卡……是蔣宴澤嗎?早出晚歸如此之忙的他為何還有時間來她的房間?
下樓時,梧桐忽然聽見了開門聲和模糊的說話聲,她心頭一緊,急忙往下跑去,腳步卻在二樓的拐角出戛然而止,說話聲已經變得清晰了,她輕易便認出了蔣意天的聲音,似乎在讓下人準備晚餐,聲音有些不耐,聽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吳嬸剛說了幾個字便被他打斷,梧桐站在樓梯口,心裏猶豫了一下,抬起腳正準備走下去,卻又聽見了另外一個聲音。
“好了啦,別這樣,小茹她也沒錯,是你讓他們公平競爭的。”
“她這叫公平嗎?”
“這有什麼不公平?戰場上隻要能贏,明槍暗箭就看誰的手段高,我隻是做我能做的而已,他有本事自然不怕。”
“你!”
梧桐握在扶欄上的手緊了緊,她咬著下唇慢慢的放下了腳,身子微微前傾,仔細的聽著,若沒有聽錯,那個麵對蔣意天的指責卻如此滿不在乎的人居然是蔣安茹,而先前親昵的稱呼她為小茹的人應該就是牧堯了,遠離了公司遠離了外人,他們之間的語氣聽起來竟然如此的親近,一種莫名的恐慌在梧桐的心裏蔓延,隱約的,她覺得自己已經碰觸到了某個真相的邊緣。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別說了,在外麵要做叔侄,在家還要吵嗎?”
牧堯的聲音帶著淡淡的責備,卻透著關切,似乎已經不需要在聽下去了,她的猜測已經快要顯而易見了,她的呼吸不受控製的開始急促起來,一些被模糊了的疑惑開始逐漸清明,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做最後的斷定時,牧堯再次響起的聲音已經幫她做了了結。
“小茹,你別倔了,他畢竟是你的爸爸。”
梧桐的麵色開始一寸寸的蒼白起來,她苦笑不止,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