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過後,逐漸成熟的女人開始後悔甚至厭惡自己那段灰暗的過去,但顧嬨偏偏如此鮮活的不斷的提醒著她那段過往的存在,所以,她也開始厭惡顧嬨,她討厭和那段過往有關的一切,顧嬨的容顏,身體,甚至是一顰一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不斷的揭開那個被她不斷包紮的傷口一般,如此的拉鋸,最後便變得麻木,變得冷漠,變得疏離……
血脈將她們緊緊的聯係在一起,可那些曾經又不斷的將她們拉遠,這是一場沒有止境的拉鋸戰。
思及此,梧桐也大概能理解那個女人麵對顧嬨時的冷漠了。
她忽然有些同情顧嬨,那隻絢麗斑斕的蝴蝶,她什麼都沒有做錯,隻不過,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與出生而已。
顧珩的一聲歎息打斷了她的思緒,梧桐抬頭時不經意看見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掙紮,想了想。
“她……”
她思量著到底該用那一個詞比較恰當,顧珩的臉色卻變了變。
“她是我妹妹。”
義正言辭,甚至帶著幾分說不出口的指正,梧桐微微一愣,然後輕嘲的笑道。
“何必呢,顧珩,她和你明明沒有半分關係。”
顧珩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他張口欲說些什麼,在看見梧桐臉上淡笑後卻又閉上了嘴,他用力的閉了閉雙眼,再睜開時,臉上的陰雲一寸一寸的慢慢散去,最後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茫然。
“我知道……”他喃喃道,仿佛說給梧桐聽,卻又仿佛在說給自己聽,“但她……是我妹妹……”
梧桐無奈的搖了搖頭。
顧嬨對顧珩的感情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她的感情是那樣的不加掩飾,那樣的濃烈,好似一場酣暢淋漓的暴雨,永不停歇一樣,也隻有在那個女人麵前才會稍微收斂一些,之前,她一直沒從那句“珩哥哥”和“小嬨”裏弄懂他們之間的關係,可如今看來,顧珩對顧嬨並非沒有感情,那種感情或許還沒達到顧嬨所想要的,但也遠非兄妹之情。
他疼愛顧嬨,這從他每次厲聲叫道“小嬨”時眼內所流露出的無奈與疼惜可以看得出來,但他卻不能給她她所想要的那種感情,他的隱忍或許隻有在夜深人靜沒有人時才會流露出些許,隻是這時卻在一個不小心的鬆懈後被梧桐所發現了。
“這是你的事情,我無權過問。”
梧桐給了他一個回答,同時也是一個承諾,顧珩知道,這件事到她這裏便戛然而止了,剩下的事情便隻有他自己去處理。
顧珩感激的笑了笑,梧桐卻轉過了身。
“我先走了。”
“我送你?”
已經走出一段的梧桐擺了擺手,很快,再次傳來了那扇大鐵門“吱呀”的聲響,顧珩一個人站在屋前,久久未動。
風幽幽掠過,地上發出輕微的碎響,顧珩這才發現,樹葉已經開始落了,原來秋天已經來了這麼久了麼?
飛機的廣播開始響起,這也昭示著目的地快要達到了,梧桐仰頭將手中的橙汁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交還給了空姐。
她又回到了A市,除了那些她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外,蔣宴澤也是她必須要麵對的,她對蔣宴澤的感情,十七年的時間不會說謊,她自己明白,所以她根本沒有資格去過問顧珩和顧嬨之間的事,這種糾結的愛情是不是太關照他們三個血脈相同的人了?
顧衍之的愛情已經結束了,不管那個結果是他多麼後悔,多麼無奈,在她母親離開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而顧珩,從顧嬨被那個女人揣在肚子裏嫁給顧衍之後,她被冠上了“顧”這個姓氏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和她隻能是兄妹,顧嬨是顧珩同父異母的妹妹,這是所有人都知道認定的事實,除非推翻這個事實挖出那個真相,不,不可能,那個女人不會允許將自己的傷口鮮血淋漓的剖開在世人麵前的……
那麼她呢?蔣梧桐呢?或者說,顧芊呢?
飛機下落的趨勢是那麼明顯的感受,有人不適應這種下落而捂住了耳朵,梧桐沒有那種不適感卻仍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外界的聲音被隔離後她的心跳聲便被放大了,一下一下就仿佛在耳旁跳動一樣,她閉上了眼睛,在那一下下的聲音中慢慢勾勒出一個人的麵孔。
在飛機徹底停下前,梧桐不得不承認,若是天上真的有月老,他肯定和他們三個姓顧的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