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連累?
她心頭一沉,緩緩的側頭看向他,眸內是從未有過的柔和,淡淡的笑容在漆黑的車內卻如同散發著幽幽光芒的螢火蟲似得恍在他的眸子裏……
他會這麼平靜,會這樣對她說出‘連累’兩個字,會心懷歉意,很明顯,發生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豪門裏的鬥爭,往往都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要經曆多少類似這樣的事情才會讓他麵對時淡漠如水,如果被追上會發生多麼難以想象的危險才會讓顧珩都心生歉意?
她難以想象,但也能隱隱猜到。
尚記得那一年,她和蔣宴澤放學,坐上了來接他們的轎車,經過一條略顯僻靜的道路上,突然竄出來幾輛白色的麵包車,開車的司機一看不對,猛踩油門,卻發現被緊追不舍,死死的咬著身後,年齡還小的蔣宴澤麵對著突發的情況嚇得不知所措,緊緊的捏著她的手不放,驚恐的縮在角落,隨著轎車的疾馳被甩的左右搖晃。
她其實也害怕,但她卻一聲不吭,用力的回握著蔣宴澤的手,她在心裏默默的告訴自己,要保護少爺,一定要保護少爺,哪怕是死也要保護蔣宴澤!
這是她的責任,也是心底固執的堅持。
追逐的最後終於演變成了槍戰,電影中的畫麵被搬入現實,蔣宴澤已經嚇得臉都青了……
托那位她已經快記不得麵容的司機的福,麵包車一直沒能逼停他們,那些人憤怒不已,拿出槍在後麵一陣亂射,“劈裏啪啦”的聲音仿佛是落在她的心上,那一瞬間,她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了。
得到消息的蔣意天派了人來營救,但還沒能趕來,司機便不幸被並駕在旁的一個人一槍擊中,頭一歪倒在了方向盤上,汽車發出了尖銳刺耳的鳴笛聲,殷紅的鮮血大朵的盛開,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
這般年紀的他們可曾見過那鮮豔的刺目的紅色,何曾聽過火藥迸發時的炸裂聲,何曾聞到過讓人作嘔的濃重腥味……
現實就像是噩夢。
車子緩緩的停了下來,她一下就懵了,唯一一股近乎偏執的決心支撐著她一把拉起蔣宴澤,解開安全帶,從另一個方向跳下車,瘋狂的朝著樹林裏逃竄,身旁火星四射,子彈亂飛……
她將蔣宴澤推在了自己的前麵,用自己幼小的後背為他築起了一座並不算堅固的防線,那時,在她眼前努力向前奔跑的身影變成了她的全部,春風撫草,那半人高的草叢像是海浪般一陣波瀾,那兩個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其中是那麼的醒目,有那麼的無助……
“砰!”
“砰!”
“梧桐!”
“梧桐?”
記憶仿佛與現實重合,蔣宴澤回過頭來看著她鮮血淋漓的肩膀時驚恐的麵容慢慢的在腦海中模糊,而逐漸清晰的卻是顧珩略帶擔憂的目光,灼灼的望著他,平日裏的散滿早已不見了蹤影……
梧桐微微一愣,本能的一把摸上了自己的肩膀,手中沒有那溫熱粘稠的濡濕感,也沒有嗅到那一股熟悉的血腥味,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麵色這才微微好轉……
她輕輕的籲出一口氣,兒時噩夢般的回憶讓她額前滲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誰也不知道,那段記憶留給她的驚恐和害怕並不是因為她自己,為蔣宴澤擋下那一槍她從不曾後悔過,哪怕現在肩膀下還有一個小小的圓形傷疤……
她所害怕的是昏厥過去的前一秒,那看著她倒下而驚恐無助的少爺該怎麼辦?沒有了她的保護,下一個會不會就輪到他?
一股執拗讓她跪在草地上久久不肯倒下去,直到從另一條公路上駛來了幾輛疾馳的轎車,領頭那輛車熟悉的車牌映入眼簾後,她才釋然一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撲向蔣宴澤將他壓在身下死死的護住,然後頭一歪,陷入了一片漆黑……
“梧桐?”
又是一聲,顧珩皺眉凝望著她,見她的雙眸失焦,神情有些恍惚,不由的抬起了手輕輕的放在她的前額上,入手一片冰涼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