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但看著眼前這群人,笙寒總有種跟錯團的感覺。
在她忙著搞清楚狀況的同時,兩個女生與李誌翔已熱烈討論起等下的娛樂項目。女生們意見很多,李誌翔則很照顧笙寒,不時丟出個吃喝玩樂的選擇題,指定她作答。馬尾巴大叔繼續保持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拿出包煙,往陽台走去。
看著大叔的背影,再聽其他三人爭辯幾句後,笙寒也默默尾隨大叔的撤退路線,走了出去。
見她跨進陽台,大叔點起一根煙,用嘲諷的語氣說:“妳不去攪和一下?民主社會,人人都有權利出張嘴嘛。”
“你做論文發現了這條古道?”笙寒隻管問自己想知道的。
“誰跟妳說我發現的?”大叔哼了一聲,彈彈煙灰,才又開口:“快二十年前,滬尾文史工作室發表了兩篇田野調查報告,裏麵就提到這條古道,一直沒人理會,直到我寫碩士論文,才把這些資料挖出來。”
聽了幾句,笙寒就知道李誌翔沒說錯,大叔肚子裏真的有料。因此,當室內的三人組終於討論出民宿選項,安排好接下來所有娛樂活動時,笙寒也對這條古道背後的曆史,多了一份認識。
她決定留下,跟著一行人來到九份。
這個地方,笙寒小時候跟著爸媽來過。當年老街寥落,她還記得,路口的石獅與石階青苔遍布,細雨中隻有一、兩個老太太撐著傘,吃力地一步接著一步往上爬。
時至今日,青苔猶在,但小鎮麵目已改,變得相當商業化。大紅紙燈籠一個又一個懸在簷下,雨還是落個不停,遊人如織,因此傘陣也像條長龍,向著海岸蜿蜒而下。
由李誌翔領頭,他們五人進入一間最大最漂亮的茶館,盤據了張桌子。等茶過一巡,笑話講了兩輪以後,笙寒趁空檔站起身,說了聲想上洗手間,便迅速閃出樓。
一離開那群人,空氣立刻變得清爽。她沒多想,隻依著殘存的記憶,離開觀光區,開始一個人的小探險。
九份是塊靠海的坡地,房舍道路都依地而建,往往兩層樓的老房子,一樓的大門開在一條街上,二樓的後門卻開往另一條街。兩點間的最短距離是直線,因此,若有遊客想從此街到彼街,最短途徑並非沿著彎延的山路行走,而是看準關鍵處的人家,敲個門,讓主人放妳從一樓大門進去,爬個樓梯,二樓後門走出來,便到了。
當年爸媽牽著她跟哥哥,在九份的老宅裏穿梭來回。當地人好客,又同情兩個小孩走不動,不但讓他們一家四口登堂入室,有的還會遞杯水、聊兩句……
這般風土民情,十多年後,是否依然存在?
就算人家肯,笙寒也會覺得自己擾人隱私,她沒敢敲門問訊,隻在穿屋巷附近徘徊,捧著相機,用各種不同的角度搜尋。黃昏,街燈初上,人造光與夕陽餘暉交錯,正好替一塊塊老舊的紅磚牆,提供了最夢幻的打光。
她可以一直這麼走下去,然而,有人不願意。
十多分鍾後,手機鈴聲響,李誌翔笑著在另一頭問,學妹去哪裏啊,被帥哥迷住啦,怎麼半天都沒看到妳回來?大家都好想妳喔……
“我有沒有耽誤到時間?你們準備離開茶館了嗎?”笙寒聽了幾分鍾,還聽不出重點,挑個空檔趕緊發問。
“沒啊沒啊……”
沒誤到正事就好。
笙寒於是輕快地又說:“那麻煩學長,等你們準備走了,再打手機通知我,我到停車場跟大家會合。”
頓了頓,她又加上一句:“我找到想拍的東西,正準備問屋主能不能讓我進去拍。”
李誌翔聽了,馬上閉嘴。他見識過這個學妹對攝影的狂熱,隻要拍起照,就算你在旁邊跟上三天三夜,她也不會意識到你的存在。想到晚上反正還有大把時間,他於是和笙寒約了九點見,大方掛下電話。
笙寒當然不清楚李誌翔的盤算,她迅速將手機塞回褲子口袋,然後舉起手,緩緩地、堅定地敲下眼前的斑駁木門。
印象中,這扇門,爸爸牽著她的手,也敲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