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就算仙君利用我,我大概也不會生氣。陶夭不爭氣地在心裏頭補了一句。
泉清看著她改變著青草的韌性,將這些無辜的植物隨意揉捏,淡淡答道:“仙君是我的主人。作為器靈,我不需要質疑主人的行事。同樣作為徒弟,你也沒有資格質疑師尊的作風。”
這些道理她都清楚得不得了。陶夭歎了口氣,口訣一邊,青草拔地而起,淨化做一枚枚草葉刀,“嗖嗖”幾聲,整片兒釘進路上的青石板裏。
陶夭招了招手,草葉便倒飛出來繞著她的身邊盤旋,如同一隻隻綠色蜻蜓。陶夭遲疑了片刻,還是問道:“清兒姐姐,你知不知道仙君以前的事情啊?”
泉清索性在她身邊坐下來,冷冰冰的手夾著清涼的泉水拂過她的發梢:“什麼以前的事?”
“就是……仙君還沒有當上仙君之前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泉清愣了愣,隨即答道:“不清楚。我成形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萬木靈園裏的仙君了。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看來,清兒姐姐對仙君的了解,也和我差不多呢。陶夭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那麼想知道仙君過去的經曆,就像一隻刺探著秘寶的惡劣的妖怪。
可是,仙君剛才的那種眼神……陶夭站起身來,身邊盤旋的蜻蜓般的草葉也跟著升高:剛才寒木仙君的眼神,又疲憊又晦暗,好像他一個人背負著無數旁人所不知道的痛苦一般。
陶夭回到了自己的藥圃中,打開紙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片色澤焦黑的草葉——這是它原本的顏色,甚至因為黑得不夠徹底,才被寒木仙君判定為“藥性不足”。
真是危險的毒草。陶夭用妖力在指尖包裹了一層、又在臉部也薄薄地散一些真氣防止自己中毒,這才小心翼翼地燃起火焰般的綠色光芒,開始提煉。
她所能做的,隻有這一點點而已。
陶夭耐心地反複灼燒焦黑的帶著劇毒的藥草,另一隻手取出玉瓶,候在火團下方,隨時準備接住凝練出的毒素。
我沒有辦法解決仙君心頭的煩惱、也沒辦法在諸多的仙人麵前,為他洗脫“風流浪蕩”的罵名。陶夭深切地認識到自己在這仙界中處在多麼渺小的地位,於是更加用心地去淬煉毒草。
漆黑如墨的液體從焦黑的草葉尖端滴落下來,滑進瓷瓶裏。濺出的一小滴液體落在桌子上,立刻發出“刺啦——”一聲,在桌子上腐蝕出一處小洞。
真是危險的東西啊!陶夭的手就放在液體滴落的位置旁,不禁嚇出一頭冷汗。她晃動著瓷瓶,抬起手在瓶口輕扇,立刻有一股刺激的味道鑽進鼻子裏,像是一把刷子輕輕撓著,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這味道,簡直就像是在焚燒人的頭發。陶夭想起很久以前看到過的一次火化——那時她就站在屍體的頭部,那股刺鼻的令人作嘔的味道,是她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聽說,求仙問道之人,大多是仁慈心腸。陶夭歎了口氣,好奇心非但沒有被壓製住,反而瘋長了滿心:仙君看上去,絕對不是個壞人。就算如他所說——毒未必是害人、醫也未必是救人,可是,說到底,修毒仍然是比行醫要可怕多了。
終日與如此危險的劇毒打交道,仙君究竟是懷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呢?
陶夭晃了晃藥瓶子,當心地用玉栓堵住瓶口,仔仔細細地放進牆上的多寶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