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春好,暖風和著落花為昭興九年的梨江畔,附上了似錦的外衣。雪片般的梨花紛紛灑灑。
梨花樹下,她靜執一本書卷,眼睛卻瞅著梨花柔美的翩遷。竟不知那白花瓣在她的手上,映的她盈盈如玉的手顯得分外妖嬈。她低頭輕淺一笑,順著雙蝶繡羅裙的裙擺,望著滿地的玉屑梨花,輕身輕旋,梨花翩翩精靈般的跳躍,隨著輕紗羅裙,蕩著白花點點。
回旋的瞬間,她看見了一襲銀絲暗紋的白衣少年,靜站在繁花深處。墨色的長發,散在白色的衣衫上,就像水墨寫意一般華美。她對上的是一雙很漂亮清澈的眼睛,絲毫不惹塵埃。膚色竟似周圍那盈盈而落的梨花。長長的羽睫,閃在落花裏柔和動人。。對,像神仙。像極了娘的故事裏,天帝貶嫡到人間的兒子三月花神,一派出塵的風華。但是他的表情淡淡的,清冷淡漠的像這漫天燦爛,卻沒有生命的梨花。
春風浮動,梨花如雪,漫山如霧,紛紛灑灑。
她呆傻一般的看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生怕下一個瞬間,他便回到了天宮。她就想這樣看下去。看那羽睫翩遷,看那梨花膚色。
而他,顯然已是看到了她。止步不前。他淡漠的看她一眼,清雅的道了一句:“打擾。”便轉身而去。
她回神,他已不見,消散在繁花深處。
她提步向前追了幾步,卻愣下來,兩頰已是一片胭脂色。她雙手捂著臉,懊惱自己怎能如此不顧禮法。一個閨閣女子怎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她緊緊地捂著臉,立在原地,羞得不能自抑。她覺得,這滿山的梨花都在看她的笑話,笑她不知羞恥。
春風一縷一縷的吹,卻絲毫不解風情。
遠處已傳來小丫鬟的喊聲。她越發的覺得羞,會不會被瑤琴看到,這可如何是好?
聲音近了,她終於放下手。掩下心中的不安,擺出一副小姐的樣子。
丫鬟瑤琴從一叢花後跳出來,大聲的嚷著:“小姐,都什麼時辰了?怎的還不回去?”
她懸著的心終是放下了。這丫頭定是沒瞧見,否則,又不知要怎樣羞她呢?
“都告訴你多少次了,別這麼大嚷大叫的。”
“好小姐,這山上哪有人的影子?失不了您的身份。再說了,這滿山的樹,不叫能找到您嗎??您也真是的,叫了大半天,也不回一聲。都不覺得我們這做丫鬟的多累。”
“是了是了,都是我的錯,你可一點沒有。”
見小姐有些生氣,瑤琴吐了吐舌頭,隨在她身後準備下山。
“唉?瑤琴,你這麼急得來找我,是什麼事啊?”
“哦,是大夫人讓我來尋您回去的。”
“是嗎?平日裏也不見得她對我這麼上心的。”
“說是徐家的小姐請您過去。”
“我說呢,原是這樣,看著我與徐小姐和得來,這是要討好徐家呢。別人家的小姐都沒有這樣上心過,偏她徐家的一個都如此緊張。”
“小姐,徐家老爺是正一品的大員,可不就是要討好嗎?”
她停住了腳步,沒有再說什麼。
一陣暖風拂過,吹散落花,落入那永遠無人知曉的深處。
這個季節,一切都僅僅是個開始。雖有幾分落幕時淒清的美,卻始終隻是開始。年年落花年年吹,一樣的漫天如雪,一樣的紛紛灑灑。
主仆二人從後山上下來,端端正正的立在沈府上房。
錦簾微掀,一位墨綠衣衫的婦人緩步走出,身邊跟著一個滿眼自得的丫頭。
“依伊回來了,你這丫頭整日裏不見人的,讓可兒姑娘都等急了。”
“大娘,聽說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
“恩,沒什麼大礙。”
她回身指了邊上的那個的丫鬟道:“這是徐府的可兒姑娘,來叫你去徐府的,定是徐小姐想你了。”
沈夫人上下打量了沈依伊一番,皺眉道:“去收拾一下,隨可姑娘去吧。讓無語,瑤琴都跟著,你娘那兒,我差人告訴她。”
“是,依伊記下了。”
沈依伊退出上房。那叫可兒的姑娘也隨她一並出來。可兒看了一眼她的穿戴,麵無表情道:“沈小姐用不著換了,我家小姐急著見你呢,已叫人為你備了衣服了,也用不著丫頭,這就走吧。”
沈依伊雖沒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但也知道她定是看不起她的。她低著頭,咬了咬嘴唇對瑤琴說了句:“下去吧。”
沈府離徐府並不遠,不多時已到了。沈依伊隨著可兒從側門進了徐府。這徐府她已來了多次,因自小跟徐君慧相識,便沒少被她叫到府上。她與她倒也不算什麼無話不說的密友,隻是她沈依伊向來軟弱。自家的兩個嫡出姐姐嫌她是庶出,母親還是那樣的出身,每每出行都嫌她丟人,從不同她一起。
有一次,她隨大夫人去廟裏上香。獨自一人遇見了徐家的大小姐,徐君慧。她是一個驕橫張揚的人,但也不知為何,就拉她一路玩耍。自此,便每每總是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