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消失以後,封神印對他們倒是再無其它抵觸情緒了,把他們丟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小島上,風景也沒再變過。
宋黎青無聊的在沙灘邊堆沙子,梁成則躺在一旁的沙灘椅上曬太陽,封神印內現在就他們倆,梁成也不在意形象了,襯衫扣子全數解開,躺在椅子上曬日光浴。
宋黎青玩著玩著,眼睛就黏在梁成身上移不開了。
過了一會兒,宋黎青突然抑製不住內心的衝動,他捧了一捧沙子,突然撒在了梁成的身上。
梁成:“……”他坐起身,在宋黎青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你是不是有毛病?”
宋黎青“嘖”了一聲:“我就是想看看你腹肌縫裏能存多少沙子。”
梁成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宋黎青,突然撐起身,扣住宋黎青的後腦,吻了上去。
宋黎青:“……”其實一直呆在這裏好像也不錯。
梁成微微和宋黎青拉開了一點距離,在欣賞夠宋黎青臉上呆愣的表情後,拍了拍宋黎青的肩膀,從沙灘椅上下來了。梁成的目光望著虛空中的一個方向。
“我們該走了。”
“啊?怎麼走?連門都沒有。”宋黎青下意識的反問。
“直接問封神印的創造者比較好,出來吧,鍾馗。”梁成寫了一個顯形符咒,向空中拋了出去。
梁成沒有動用自己的力量,因而封神印並沒有排斥他。符咒在空中便停了下來,緊接著,有一隻粗糙的手揭去了符咒,一個滿臉胡茬,一身破布衣,身後背著一把桃木劍的道士顯露身形。
“這、這是鍾馗?”長得跟年畫上印的一模一樣,剛剛他和梁成接吻難道全都被這個大漢看到了嗎?!
鍾馗歎了口氣:“梁成,你違逆天道,我不可能讓你帶宋黎青出去。將你們二人共同留在封神印中,已是我最大的妥協。”
梁成無奈:“你一個八尺壯漢,天天對著我們,有意思嗎?”
鍾馗哈哈一樂:“我在封神印中無聊了千年,偶爾看看你們這群年輕人也挺好的。”
梁成:“……”
真是個老不正經的東西。
鍾馗兀自在那裏絮叨:“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違逆天道,便要付出代價。”
梁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如果我支付得起這個代價呢?”
“阿梁,你要做什麼?”宋黎青有些不安的看著他。
梁成吻了吻宋黎青的額頭:“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鍾馗,我用我天界主事的身份以及全部力量同你交換離開的機會。”
鍾馗挑眉,看起來像是正和梁成吹胡子瞪眼睛,一臉凶相的男人果然最適合辟邪了,他沉吟了一下:“這倒是筆不錯的買賣。不過若你果真如此做了,你將永遠不能再回天堂,還要受那疾病之苦,你確定?”
梁成點頭:“嗯,確定。”
鍾馗突然仰天大笑:“哈哈,痛快!看你們這麼爽快的份上,我便送你們一份禮物吧。”
封神印內,出現了一扇大門,它開啟又闔上,鍾馗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封神印,幽幽的歎了口氣,又要無聊千年了呢。
宋黎青和梁成醒來的時候,兩人發現自己躺在家裏的床上,原本空曠的臥室由於擠滿了人而顯得有些狹小。
磐毅、蛋殼、拉斐爾、魏庭、諦聽、孟婆、左承、右承……清一色的頭戴白發,下巴蓄著白胡子的盯著兩人。
左承壓低嗓音:“自你們兩人入封神印已經過去百年,我們都老咯……”
梁成麵無表情的看著左承:“這棟房子的產權年限隻有六十年。”
左承默了默:“……媽的百密一疏,你們人界的房子真不結實!”
封神印的時間流速與人間不同,他們出來時,不過進了封神印僅僅一周。兩人從封神印中出來後便昏迷不醒,懶得搬兩人的聖父叫來了梁成的部下左右承兄弟倆,左右承又通知了孟婆和諦聽,諦聽通知了拉斐爾,拉斐爾又通知了魏庭……於是大家七手八腳的把人從以國運回了A城麗景苑,著實迂回曲折的費了一番功夫。
這一昏睡,又是半個月過去了。孟婆去問了閻王,閻王說隻要封神印上的符文光芒消失,兩人便能醒來。他們約好了時間輪流守在兩人身旁,不過誰也不願承認是因為擔心兩人、想要照顧他們倆才聚集在這裏。
於是便想了這麼個整蠱的損招圓一下眾人的薄臉皮。
好在這次梁成並沒有開嘲諷模式,隻是囑咐了他們一句把假發假胡子都帶到樓下扔掉。
保護環境,從我做起。
等梁成和宋黎青兩人完全康複,已經是十月中旬了,桂花飄香,秋高氣爽,倒是難得的好天氣。
梁成已經正式卸任,把主事的工作交接給了右承,成天宅在家中無所事事,鑽研起了菜譜。
梁成現在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雖然靈力沒了,但是味覺卻回來了,而且他刀工仍在,掌控火候和調料這點小事難不倒他,沒過多久,各類菜色便做得有模有樣了。
人但凡學會了什麼技藝,總想隱晦的顯擺一下,於是梁成決定周末在家中拜桌宴席請客吃飯。
但是梁成這邊的朋友都是神仙,神仙的味覺普遍不怎麼好,比如拉斐爾這種了解梁成脾氣的,還給了梁成幾分薄麵,表示會到場。
左承現在學得倒是越發不會看人臉色了。兩人對話如下:
梁成:“周六在家……黎青請客吃飯,過來一趟吧。”
左承:“老大,曾經的老大,您就行行好,饒過我吧!我哥成天把我使喚的跟陀螺一樣,我哪有時間——”
梁成冷笑:“飯是我做的。”
左承:“……來!必須到場。”
不過等到大夥兒來到兩人家中,才發現梁成確實是下了功夫的。八大菜係各做了一道菜,還有烤羊肉串烤魚,花生米兒海帶絲等涼菜,白酒啤酒紅酒果汁應有盡有,魏庭原本和宋黎青的這些神仙朋友都不大熟悉,初時還有些拘謹,不過沒過多久就跟他們都混熟了。
席間酒喝完了,宋黎青起身去買,梁成跟著宋黎青出來了。
宋黎青轉頭看見梁成也出來了,讓他回去:“家裏總要留一個人吧,你陪著他們就是了。”
兩人去超市買了啤酒,梁成拿過宋黎青手上最重的那袋塑料袋:“我想和你一起出來走走。”
夜間的風吹著很舒服,道路兩旁不時飄來桂花香氣,這個時間生活規律的中老年居民已經入眠了,小區道路上除了巡邏的保安便空無一人了,唯有樹上的知了和池塘的青蛙在訴說著遲暮的夏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這讓宋黎青想起在A大時他放了學和梁成在宿舍樓下的小道上散步的日子。
宋黎青:“我當時許了願的,沒想到,真的能實現。”他那天許願,希望能夠和梁成平安快樂的度過這一年。
“什麼?”梁成側頭看他,又把另外一個輕一點的塑料袋也拎在了手中。
“沒什麼。”總覺得那會兒的自己患得患失,又傻又矯情,不過提到一年一度的忌日,宋黎青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為什麼要把電腦密碼設成我的忌日?多不吉利啊!”
梁成:“……你這話題跳得也真夠快的。”
宋黎青:“說原因,不然以後不讓你做飯了。”
梁成突然停下腳步,把手中的一大一小塑料袋放在了地上,輕輕的,抱了宋黎青一下:“那一天,不是忌日。”
宋黎青:“嗯?”
梁成:“我在那天遇到了你。”
宋黎青的耳根變得通紅。
梁成輕輕笑了笑,咬了咬宋黎青的耳垂:“姓名?”
“宋黎青。”
“性別?”
“男。”
“死因?”
“死於……梁成。”
(全文完)
番外一
“極樂引隻是上古神定下的一個互不侵犯的約定……原來主人也是守約人之一……”聽完梁成和宋黎青在封神印中經曆的一切,諦聽沉默了片刻,突然抬頭,對梁成和宋黎青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原來他真的不在了。”
諸天神魔的約定與人類的口頭約定不同,他們的誓言是烙印在魂魄上的,如果發誓保守秘密,為防小人從他們尚存的魂魄上提取記憶,在肉身迎來湮滅之時,他們隨即便會毀滅自己的靈魂。
“小諦聽莫怕,我會養你一輩子~”
“哈哈,你的耳朵真是厲害,連我醜時起床吃了頓宵夜都知道……”
“不願聽的聲音,不去聽便罷,有我在,不必勉強。”
“小諦聽,我要出趟遠門,不在的這段時間就麻煩你看家了。”
“騙子,不是說要養我一輩子嗎?”諦聽慢慢蹲在了地上,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地麵,晶瑩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宋黎青把紙巾放在諦聽旁邊,拉著梁成走出臥室,並且輕輕帶上了門。
“他這幅樣子真像被丈夫拋棄的小老婆。”梁成煩躁的來回踱步。他此次請客吃飯,除去顯擺自己的廚藝,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問問他們的這幫損友是否有人知曉封神印的來曆。
梁成隻知道封神印是天師鍾馗為封印鬼母所造,至於會對人體產生怎樣的影響,他卻隻是一知半解。
唯一確認的是,鍾馗那個老東西真的是什麼都沒給他留,上千年的修行盡數被他收走,偶爾看見一兩個殘魂,一星半點的威懾力都沒有,上次還有個小屁孩朝他做鬼臉。
和靈力一同被收去的似乎還有幽冥鬼火,閻王已經感知不到梁成體內有他的力量波動了。
酒席宴間,這群吃貨把桌上的東西席卷一空,喝酒喝得舌頭都大了,關於封神印的來曆,說什麼的都有:
“據說這封神印,以前是個大西瓜,有人把它從當中一劈兩半,一半變成了天,一半成了地,鍾馗後來為了降服鬼母,就從天地摳了一塊用。摳出的大洞到現在都沒堵上,就是咱們南極的臭氧層空洞。”
“不對不對,封神印明明就是從女媧用剩下的補天石上鑿下來的,我親眼看見的。”
“放屁!女媧補天那會兒您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和尿玩泥巴呢。封神印明明是閻王從我那裏借來的。”
兩人無奈,隻得去詢問酒席間喝得最少的諦聽,結果兩人剛把在封神印中看到的情況講了一遍,諦聽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阿梁,萬一我哪一日突然……”宋黎青並不是很信任自己的身體。
梁成捂住了宋黎青的嘴,把人推倒在了沙發上,臉色微沉:“黎青,我永遠不許你說那個字,答應我。”
宋黎青懷疑自己如果不答應,梁成打算就地把他給悶死,於是隻好點了點頭。
梁成鬆了口氣,整個人壓在了宋黎青的身上,嗅著他頸間好聞的薄荷沐浴露的清香,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丫的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在增肥?快起來。”宋黎青覺得與其被壓死還不如剛剛被悶死,他抬手推著梁成的肩膀。
梁成紋絲不動,突然一偏頭咬在宋黎青的鎖骨上。
這一下不可謂不狠,鎖骨上的肉本來就少,宋黎青聽見他骨頭都“哢嘣”地響了一聲,他“嗷”地一嗓子叫了出來:“梁成,你又發什麼瘋?!”
梁成鬆了口,端詳著那個被他咬出的壓印兒:“疼嗎?”
宋黎青差點要給梁成跪下了:“你讓我咬一次試試?”
梁成低頭悶笑了一聲,肩膀在微微顫抖。
宋黎青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笑,你——”他的話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梁成的眼圈紅了。
“當時……嚇死我了……”
“萬一我遲來一步,整個救助站化為齏粉,我連你來過這裏都不知曉。黎青,你知道我在救助站看到你時是什麼心情嗎?”
“我當時想,若我是人類,就這麼抱著你被流彈擊中,然後一起粉身碎骨在炮火之中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樣,就再也不怕你會離開了。”
宋黎青心中一震,他撐起身體,在梁成發紅的眼角輕輕吻了吻:“阿梁,對不起。”
梁成:“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該把你鎖在家裏,讓你擔心。”
“不。”宋黎青環住了梁成的脖子:“我心甘情願被你鎖著。”他們現在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宋黎青曲膝抵在了梁成的小腹上,他壓低了聲音:“讓我怎麼補償你都行——茶幾下麵有我新買的一套WetStuff,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他早就想在客廳試試了。或許不僅是客廳,還有廚房、陽台、餐桌、浴室……所有能站能跪能趴的地方……讓梁成操。
梁成從宋黎青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飾的欲望,他的手伸進宋黎青的襯衣:“宋總,不怕被我幹到明天下不了床?”
宋黎青唇角邪魅的一勾:“宋總明天休息。”
不過這一晚兩人到底沒幹成。諦聽似乎終於從悲傷的情緒中緩和了過來,走出臥室繼續談論起剛剛沒有談完的話題。
“鍾馗向來秉公執法,正邪分明。封神印隻封妖魔,從未聽說它對人神有何影響。你們放心吧。”
梁成和宋黎青對視了一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兩人實在放不下心。
諦聽突然問:“你們還記得剛從封神印中出來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
“渾身骨頭像是被拆了然後重組一樣。”宋黎青又往梁成懷中鑽了鑽,他這麼怕疼的人,一點都不想回憶起那種滋味。
“一樣。”梁成環住宋黎青,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後背:“都過去了——諦聽,你究竟想說什麼?”
諦聽簡直沒眼看這對成天膩在一處的情侶,他隨手找了個抱枕抱在懷中,低頭一看發現這上麵印著一張哈士奇的臉,算是坐實了單身狗的稱號,他隻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把抱枕重新放回沙發上:“我聽見,在你們的心髒處有火焰燃燒的聲音——不過不必擔心,它並不會像鬼火一樣蠶食你們的生命力,而是像樹根,源源不斷的為它的枝葉提供能量,呃……你們就像我比喻的枝葉一樣,這麼說能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