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宅子,邵炎想牽著落遇的手進屋。落遇搖頭掙脫了,她還不習慣,在家裏人麵前如此膩歪。
邵炎無奈地摸了摸落遇的頭發,沒有強求。
家裏有客人。
奶奶在廳堂,跟客人坐著聊天。張瑞珂、邵姬作陪。
那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年紀有八十九十歲了,頂著一頭銀光閃閃的白發,沒有一點雜色,甚是顯眼。女的看起來要年輕一些,大約六十來歲。頂著一頭栗色大波浪卷。戴著珍珠耳環、項鏈。
看見落遇他們進去,那一男一女都看過來。
奶奶介紹說:“這是我大孫子邵炎,和他的媳婦落遇。”
“青婉的記性真是不減當年。想我,能把我家那幾個小子的名字給記住就不錯了,哪裏還能記住孫兒、孫兒媳婦的名字?”那男子說。
奶奶的名字叫章青婉。
“越東老弟就愛拿我開玩笑。你不是記不清,是懶得記罷了。你的記性,在我那批人中,可是數一數二的。敬兄一走,誰能與你爭鋒?”章青婉心情很好,眉眼帶笑,說。
那男子叫展越東。
“唉,世事變遷,真是可憐了敬兄。你一提到他,我就忍不住想起了那夜,他邀我喝酒--邵炎、落遇,你們坐,不用站著,不必拘禮--酒到酣處,他揚聲背誦了那一篇《出師表》: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直背得我淚濕前襟。現在的年輕人,跟我們那會,是沒法子比了。他們的心中,哪裏還有半點的憂國憂民之心?有的,隻是房子、車子、漂亮媳婦、有錢老公。”展越東感歎道。
“時代變了,時代變了……”章青婉也跟著感歎。
“不知敬兄回了老家後,過得如何。之後,我自己也忙得焦頭爛額,好幾年都沒有緩過勁來。”展越東說。
“自從他離開後,我也跟他失去了聯係。一個人,就這樣杳無音訊了。”章青婉說。
“萬般皆是命,怨不得別人。要是敬兄能撐一撐--算了,不說也罷。你這孫兒媳婦倒是有意思。如今的女子中,英姿勃發的,倒是不多了。這一對劍眉,倒是叫我想起了敬兄。”展越東說。
“你不提,我還沒有留意。我就說,怎麼覺得這小妮子看著親切。敢情,是這眉毛的緣故。”章青婉抬眼打量落遇,說。
談話告一段落,章青婉介紹說:“炎兒、遇遇,這是你們爺爺多年的知交東爺爺,和他的夫人淳奶奶。他們之前一直定居在寶島,最近才回國。”
“東爺爺好!淳奶奶好!”邵炎、落遇趕緊起身,異口同聲道。
“乖,坐吧!”展越東說,“我上一回見懷友,他應該才三四歲吧?看見他的兒子炎兒都長這麼大了,才恍覺時光飛逝,我都五十多年沒有回國了。”
“是啊。這日子一天天過得,覺不出個什麼味道來。反而是看著孫兒們一天天長大,才知道,喔,原來自己在慢慢老去。”章青婉微微笑,說。
“乃文兄走後,你,日子過得還好吧?”展越東關切道。
章青婉淡淡笑,說:“還好……他一走,我不禁覺得,我們的時代,結束了。”
“是啊,我們的時代結束了。現在,是年輕人的世界了。這信息變化日新月異,我們這些老頭老太,是跟不上時代的變化了,隻能養養花、種種草了。”展越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