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玲兒的悲劇從她和傻蛋結婚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

對楊媽媽而言,從前盼望女兒成婚,如今又目睹女兒離婚,那種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變故像颶風一般侵襲著一個母親的心,叫她如何平靜?

“你想,讓玲兒生下孩子再去離婚,我們能答應嗎?”楊媽媽情緒穩定之後繼續說,“生下個沒爹的娃咋辦?跟著玲兒嗎?那玲兒以後怎麼生活?跟著那混帳爹嗎?我們還不放心,所以隻有打掉!”

“法院最後是怎麼判決的?”

我隻想知道判決結果,並不想再問其中的細枝末節,因為深究傻蛋一家的所作所為已毫無意義,隻能給我憑添一些笑料罷了。

誰知老婆子又羅嗦起來——

“男方家又要我們賠償結婚時的花費,又要清算玲兒半年來的夥食費……但這些都被法院駁回去了。誰家娶媳婦不辦酒席不花錢!難道想幹指頭蘸鹽——美死他!而玲兒嫁到他們家就是他們的人,吃喝當然得由他們供應,因為玲兒本來就是一個沒有職業、沒有固定收入的人嘛;再說,他們隻看到玲兒花他們的錢而看不到花我們的錢!男方媽,那個老不死的東西,還想將大年三十給玲兒的300塊壓歲錢都要追回去哪!”

聽到這兒,我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笑傻蛋的媽真是一個天下少有的缺物!

“大兄弟,你想想玲兒嫁過去半年光景,又有身孕,難道就靠那300元生活嗎?那個渾球小子在外打工,連一分錢都拿不回來,玲兒沒錢花了就找我或者她爸,我們一給就是成百,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誰還算那筆帳呀!可是那老渾蛋根本不考慮這些,隻想她花掉的錢,好像隻有她的錢才是錢而我的錢不是錢……”

我以為楊媽媽講完了,誰知她還要說,而且情緒又激動起來——

“還有鬧仗的那天晚上,兩個老東西明明知道混帳兒子在打玲兒,卻故意裝著不出門,太不夠人了!如果夠人的話,起碼站出來問問咋回事,或者將兩個小的都罵一頓也是個理嘛,可是老不死的連這一點做人的道理都不講,反而將一切罪過都怪在玲兒頭上……要不是玲兒打電話向萍兒求救,要不是我娘兒倆及時趕到,那渾蛋就將玲兒打死了……”

好不容易,理發師才切入正題:“最後法院判我們將3000元彩禮和‘三金’還給男方,男方將所有陪嫁退給我們,另外再出1000元手術費。”

手術費即為玲兒墮胎之用,由傻蛋當場交出。

“陪嫁拉回家了?”剃完胡子,我順便問。

“沒有呀!”楊媽媽嗓門變成了高八度。

“哦?”我詫異起來。

“那小渾蛋將玲兒的所有東西全拉跑了,不知道藏在啥地方,連人也跑得不見影子,問他父母,兩個老東西都說不知道。你說我們倒黴不倒黴?怎麼就碰上這號子不要臉的人!”

這也許叫做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誰叫他們找個傻子做女婿呢?

“老嫂子,給。”洗完頭發,我掏出3元理發費。

“算了,算了!”

楊媽媽布滿皺紋的臉一笑,每次我付錢時她都這樣說。

“這麼辛苦,怎麼能算了!”我也笑著把錢塞給她。

在理發師的一句“大兄弟,慢走”聲中,我正要跨出門檻,便見楊玲兒挺著鼓囊囊的肚皮,像個醉漢似的蹣跚而來。

“回來了?”經過玲兒身邊時我打聲招呼。

“呃——”玲兒十分艱難的回應一聲,然後像不認識我似的挪動起鴨子步朝理發店走去。

望著啞女失魂落魄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她就像一片空蕩蕩的黃葉,在秋日的天空下飄零。

我匆匆離開此地,向我家樓下走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