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林知夏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放聲大笑起來,笑的他彎下了腰,拚命的按著肚子,“回來……”
笑著笑著,林知夏的鼻音變的越來越重,頭也低低的埋到了雙手中:“西陸,你知不知道,我如果擅自離開,就算是逃兵。你懂麼,逃兵是要被槍斃的。當初,詹延卿點了我的名一起去的西南,一旦我私自離開了,他第一個找上的,就是唐樓……”
這番話在林西陸的心口上生生的撕出了一個口子,時至今日,他才發現,這麼多年的分離中,時間一刀一刀的在他和林知夏之間挖出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沒有人敢輕言跨越和填滿。
很久之後,林知夏抬起了深埋著的頭,眼眶通紅。
“這麼多年,你的心思理清楚了麼?”林知夏小心翼翼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著痕跡的急迫。
林西陸一怔,經過芙蓉城那一夜,他知道,自己對林知夏的心意是再也掩蓋不住了,然而此時此刻再被問起,竟陡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之感,這應該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直言不諱的談論這個問題。
見林西陸許久不回答,林知夏眼中希望的火苗漸漸熄滅了,他試圖強擠出個笑容,可嘴角如同墜了千斤玄鐵,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揚不起來了。
“罷了,就權當我……”林知夏的聲音中有著遮掩不住的沮喪。
“我對你的心思,你是當真不曉得麼?”林西陸湊到他身前,認真而堅定的望住那雙凝水秋瞳中。
疑惑,詫異,難以置信,大喜過望,情緒的轉換在那雙熟悉的鹿眼中清晰可見。
“你……你說什麼?”林知夏覺得這一瞬間不太真實。
“你應該聽得很清楚了。”林西陸的耳根有些發燙。
“你再說一次,就一次……”林知夏的語氣中不由得帶了幾分哀求和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剛才的驚喜如同泡沫一樣支離破碎。
“君心似我心。”林西陸輕輕的伏在林知夏耳邊,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道。
羽毛般溫熱柔軟的氣息在林知夏的耳畔來回的纏繞,將他本來沉寂的心撩動的奔騰雀躍,也許是因為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他的眼中泛著奇異的光彩,可就在下一個瞬間,那雙盛滿了星星的眼睛暗了下來:“如果……如果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人,你可會負我?”
林西陸原本還在猶自臉紅,忽然間聽到林知夏這麼問,不由得生了疑惑:“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若是,若是萬一呢?”林知夏咬緊了下唇。
“你我一同長大,雖不是血脈,但的的確確是比骨肉血脈還親的,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林西陸並不敷衍他,“隻是,人總會長大的,會改變的,隻要向著善的,好的方向去努力,就算變了,也隻會變得更好。一個更好的你,我又有什麼理由不接受呢?”
“我是……我是說……”林知夏躊躇再三,“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來人啊!中午把踏雲館的廚子請來,我要好好跟西陸吃上一頓!”
“你……”林西陸有些跟不上林知夏的節奏,但聽見他又要鋪張,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剛想出言阻止。
“我知道,隻是今日太開心了,我保證,隻此一次,下不為例!”林知夏衝著林西陸淘氣的眨了眨眼睛,昨日那英氣十足的軍人模樣蕩然無存。
在這一個瞬間,林西陸錯覺的以為站在他麵前的,依舊是十七歲那個看上去無憂無慮,整日裏隻是想著什麼東西好吃的林知夏,心中一軟,輕輕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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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沉睡的麵龐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青色,他的眉頭舒展,神色安詳,好像正在做一場美夢。
“這是侍妖鏡在保護他的肉身。”俞廣白推了推鼻梁上的侍地鏡。
“司令府那邊情況如何?”陸望舒的臉色比前幾日好多了,這幾天的青丸總算沒有白服。
“巴城不太平,山城司令部早就接到調令要出兵,我也不知道還能壓多久了……”俞廣白習慣性的去摸口袋裏的煙,輕輕一磕,卻發現煙盒裏掉出來的是幾顆話梅糖,唇邊情不自禁的掛上一抹笑意。
“等這事了了,也別讓四姐再等了。”陸望舒掃了那話梅糖一眼,認真的說道。
“是啊,是不應該再等了,我們已經等了太久了。”俞廣白珍重的將那些糖果塞回煙盒裏,小心的揣在貼近胸口的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