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裳,你到底在向我暗示什麼呢?
原本在從念城回來後,我對尋找青裳下落的熱情降低了很多,並不是我對她不感興趣了,而是在內心深處,我更願意相信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該被人隨意打擾。而此刻,當青裳以一種無法言喻的方式欲向我傳達某種信息的時候,我忽然明白,青裳希望我去找她,從我踏進錦廬的那一天起,我就注定了要去完成這個使命。
與此同時,我也隱約感到,我要去找的不是某個活生生的人,而是某種結果——某種早已產生,但始終不為人知的結果。
我走到螺鈿鏡前,伸手將鏡麵抹拭幹淨。鏡麵光潔透亮,一眼望去,鏡子裏麵似乎藏著一種深不可測攝人魂魄的力量,我的大腦有短暫的呆滯,仿佛心神脫離了軀體的束縛,飄搖而去。
我連忙靜心斂神,讓自己清醒過來。
“青裳,我會盡力而為的。”我輕聲說道。
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回音,但我相信,青裳已經聽到了。
我把頭發束成一個馬尾,套上一條印著淡藍色碎花的棉布長裙,穿戴整齊後,我走到落地窗前,望著花園裏安然勝放的合歡花,又開始為昨天穆寒與於焉之間的發生的衝突不安起來。雖說後來兩個大男人斬釘截鐵地說“彼此擔待,既往不咎”,但我還是覺得很過意不去,不僅是對於焉,更是對於烈。
思前想後,我覺得有必要親自登門,向兄妹倆表達一下我的歉疚之情。
主意一定,我便到廚房去取出上次於烈拿來的那個三層的食籃提盒,心想以還東西做借口應該不算冒昧。經過昨晚的事,我感到和於烈兄妹本來溫暖如春的關係一下子冷淡了,雖不是進入寒冬那麼嚴重,但也蕭瑟如深秋了。
這件事,穆寒沒有錯,於焉沒有錯,於烈和我也都沒有錯,也正是因為大家都沒有錯,所以僵局才很難打破。總要有人邁出第一步,否則,我們的關係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喜歡於烈,不願失去她的友情。我必須做那個伸手破局的人。
蹬上一雙一字拖,我提著提盒走上那條延伸在草叢與灌木間的狹長小徑。
天氣很熱,陽光完全不理會樹木枝幹的遮擋,肆無忌憚地照射下來。
小徑的盡頭,睡蓮池裏的蓮花靜靜地開著,兩朵粉紅的,一朵純白的。我在池塘邊停下腳步,下意識地側耳傾聽,傾聽那個屢次出現在我的夢裏並總是把我引到這個地方的嬰兒哭聲。然而,隻有穿過山穀的一縷細細的風聲,在我的耳鼓裏留下微弱的震動外,什麼也沒有。
再往前走,轉過一個彎,在一片翠竹環繞中,便是於焉的家了。
在一個圓拱形的門洞裏,合著兩扇四角包著鐵皮嵌著粗大鐵釘的厚木門,兩個笨重的圓環懸在木門中央。我走過去,深吸一口氣,伸手將門環用力扣響。
“於焉,於烈,我是淩羽。”我朝灰瓦白牆的庭院內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