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重來,若她還是她,而他,還是他麼?
或者,時間改變了一切,可歎遇見對的人卻是在錯的時間;或者,這是老天又一次不懷好意的玩笑……
八月的驕陽烤得人透不過氣來,即使在空調徐徐的涼風裏,還是一股的悶熱。她帶絲鬱悶地看看窗外——車流人流依舊忙亂,天空依舊藍得透亮,太陽依舊火辣灼人,法國梧桐的葉子依舊在每日的這個時間被烤得幹癟無神。這天氣,熱過頭了。
長舒一口氣,收拾好材料和個人用品,確信沒有落下東西,她敲開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把工作證和封麵上寫有“辭呈”二字的信封放在那張厚實光亮的紅木辦公桌上。
“想好了?”削瘦的中年男人從位子裏站起來,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眼前這個女人是一臉的堅定,看樣子是下決心了。他輕聲歎一口氣,誠懇地作最後的爭取和挽留,“加薪20%,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啊。真的不用再考慮考慮?”
“我已經想好了,真對不起……謝謝陳總這麼久以來的照顧。”
她輕聲回答,微抿的嘴角寫著一絲內疚。辭職麼,她倒寧願是被掃地出門;老總這樣的態度,三番五次的低姿態挽留,多少令她有點慚愧。
男人看著辭呈和工作證,眼裏是滿滿的惋惜,“佟雨墨,低個頭道個歉不值什麼。這個客戶是今年公司的大頭。你隻要道個歉,這個單子轉給別人,你就不必再操心。道歉隻是給人家一個台階下,要不你再好好想想。”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勸她了。眼前這個秀氣纖瘦的女子,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就是性子太過倔強。
在龍祥廣告的兩年多,她本已是打下了不錯的基礎,做到業務副理,在廣告界混得也算是如魚得水。外人看來,年紀輕輕的一個女人,事業正是如日中天。而她卻毅然遞交了辭呈。
她淡然一笑,微閃的眸子帶幾分釋然,“我有我的想法。恐怕我要是再不走人,公司就要損失一個大客戶了。”
對麵的男人眉間微皺,眼光黯淡下去。似乎從現在起,他才完全了解這個叫做佟雨墨的古板女人——是的,古板女人。至少現在他這樣認為。
大客戶,優秀員工,魚和熊掌到底還是不可兼得。他輕撇嘴,“那好吧,如果以後想回來,我隨時歡迎。”
“謝謝!”她點點頭。如果不是那個張老板,她還是很舍不得離開公司的。
不管陪談生意還是陪吃飯她都無所謂,但真真頭一回遇到如此讓她厭惡的客戶。她是斷不會低頭的,何況自己本就沒有錯。
在那個娛樂城的小包廂,張老板借著酒勁對自己動手動腳,她摔門而出的時候丟下一句話,“要三陪您可以找妓女,不是所有女人都沒有廉恥。”她知道,這句話可能要她丟了工作。她也知道,說“對不起”三個字確實不難。對方隻要一個台階下,然後雙方都滿意。但她向來不是受人左右的。就是覺得心裏不痛快。既是不爽,她不會為難自己。
所以,失業了;心甘情願地失業了;痛痛快快地失業了。
背起筆記本,抱上那個沉甸甸的箱子,她卻覺得走得輕快。華東地區數一數二的廣告公司被她佟雨墨炒了,真是一件很值得振奮的事情嗬。
失業了,盡管沒有什麼值得悲歎,然而五鬥米還是需要盡快考慮解決的。
一周以後,依然是一個燥熱的午後,她拿著一堆以前的設計作品來到意天廣告的麵試室。
可能是室內空調溫度開得過於低了,走進那扇玻璃門,她竟打了一個寒戰。
桌子對麵坐著一男一女。外麵如火的烈日從半圓形的玻璃幕牆照過來,居然讓人隱隱覺得溫暖。
“為什麼選擇我們公司?”男人抬起一雙俊俏的桃花眼,目光微漾,定在她的臉畔。
她的目光掠過在那雙眸子,滯留了兩秒。眼前的兩彎眉渾如刷漆,雋秀如女人的臉,卻依稀透著男性的軒昂氣度。
她一向沒有欣賞帥哥俊男的嗜好,但眼前這雙眸子,卻勾出了深刻在腦海中的,另一張讓她心痛心酸的男人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