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府,入雪園。
窗台雨痕未幹,幾片芭蕉隨風翻飛而進,寬廣的葉卷裏,幾滴晶瑩的雨珠兒打落在了窗台邊的長案上,楚霂心靜靜的坐在窗台看,手裏拿著的正是一卷明黃色的畫軸。
站起身來,有些慵懶的將那畫軸打開。
是一道聖旨。
“安寧公主?”楚霂心含笑看了那聖旨上幾個鮮明的篆體,秀眉微微的挑起來,頗有些不屑的念道。
她是楚家的九姑娘,是楚家的掌上明珠。,
然便是楚家的明珠,皇室若是吱一聲,楚家即便是萬般不舍,也會鬆手奉上。
因為楚家的祖訓,誓死效忠皇室,而如今不過是讓她去和親罷了,哪怕那所嫁之人是他們初雲最大的敵人,她永寧侯的最恨的仇人。
“奴婢早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前兩日才冊封姑娘為安寧公主,此刻便讓姑娘遠嫁無雙,原來不過是給了顆糖,在給一個巴掌,這樣低劣的手段,竟然是從皇家的手裏玩出來,也不怕丟了威儀。”一直陪著楚霂心身邊的一個老嫗低聲憤憤的說道,口氣裏滿是不甘。
楚霂心聽見她這樣任意妄為的話,從銅鏡裏看見外間裏辦敞開的房門,朝老嫗低叱了一聲,“嬤嬤!”
這老嫗是楚霂心的教養嬤嬤,蘇姓,至於叫什麼大家也都淡忘了,平日裏遇見,也不過是喚一聲蘇嬤嬤罷了。
按理她是教養嬤嬤,定然是十分懂規矩的,可是此刻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到底是心裏氣不過。
且不說她家的姑娘是永寧侯唯一的姑娘,平日裏侯爺與各位公子是給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不曾受過什麼委屈,又沒出過府邸半步。如今卻讓她代替那些隻曉得錦衣玉食的公主遠嫁無雙國,然這嫁便嫁了,但是所要嫁的人卻是楚家的仇人。
永寧侯楚家,世代為將,從開國到如今,便也是經曆了那十幾代,原本已經退到封地璃州多年,卻不想隻從任文十五年,正乾皇帝駕崩,雲帝即位之後,正乾盛世便開始衰落,一連又經曆了幾個無能之君,徹底的將原本屬於四國強者的初雲拖垮,而那廂無雙國卻是趁此崛起,見初雲邊關防守薄弱,趁此起邊南征,一連吞並初雲三洲四縣。
初雲元帝這才慌張起來,連忙召永寧侯進京,立即掌印掛帥,出征東境,一戰三年之久,城池倒是收回兩座,卻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損兵折將已經不在話下,唯一叫楚霂心接受不了的是她的那三位兄長,因為這不賢之君,聽信那等奸妄之臣的讒言,而白白死在沙場之上。
她自認是楚家的人,卻不似兄長們那般的愚忠,她接旨,不是因為遵守祖訓,而是想要為三位兄長報仇。
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報仇,似乎是有些幼稚了,可是有的時候,隻能是用這種幼稚的方法來解決問題,而且她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嫁人了,她還是初雲的臣子麼?難說!
蘇嬤嬤輕歎了一聲,雖然早就知道了這侯門貴女,便不能在像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一般,還有個選擇的餘地,什麼樣是身世,便是怎麼樣的因緣,隻是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姑娘竟然最後要嫁的不是二皇子,而是敵國的大將軍,戰邪王東方堇玄。、
難道那二皇子平日裏對姑娘的好都是假的麼?
正是此時,隻聽門扉吱呀的一聲敞開來,隔著碧紗窗,便見著外間走進來的是自己的貼身丫頭,“香玉,有事麼?”
那名喚香玉的小丫頭的走進來,向著她福了一下身,有些忌諱的看了屋子裏的蘇嬤嬤,才小心翼翼的稟道:“姑娘,五公子身邊的秀兒來說,二皇子來了,就在五公子那裏,若是姑娘您方便的話,麻煩您過去一趟。”
楚霂心隨意的將那所謂的聖旨置放到窗前的案幾上,淡淡的應了聲,“你去回了,我一會兒便過去。”聲音雖淡,卻是有些暗啞。二皇子麼?差點,她就動了心,差點,在上一次他說出那山盟海誓之時,自己就點頭了。
不過,終究是差了一點,就如二皇子說的,就差一點,他就是大皇子了,理所當然的可以繼承儲君之位,可是差了一點。
而如今,楚霂心卻是覺得,他們之間從那差一點因為這聖旨而變得差遠了。唇畔逸出一抹冷笑,有些蒼涼之意。
香玉得了她的話,便行禮出去了。
蘇嬤嬤這才一臉的不滿,似乎她才是姑娘一樣,語氣有些激動,“姑娘還去見他做什麼?難不成聽他說什麼社稷為重麼?這個沒有良心的,枉老奴還一心將他當做是皇室裏的奇葩,不想這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打地洞,這根是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