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正在清晨的美妙夢境暢遊,忽然被現實的討厭的單調的也是無情的刺耳的敲門聲拉了出來,嘴裏含含糊糊地答應,身子慢慢吞吞地起來,在床邊無情無緒地坐了一會。
也許有人要問:“急診室的值班醫生還可以睡覺?”
答案是:規定好像不可以,實際操作也可以。一般不可以,特殊也可以。有的醫院可以,有的醫院不可以。有時候可以,有時候不可以。膽大的可以,膽小的不可以。這位大夫就是按照約定俗成的習慣做的。別人、大家可以,我當然也可以。再說醫生也蠻辛苦的,白天上班聚精會神忙忙碌碌,不敢粗心大意懈怠鬆弛。休息時間也要調節調節,吃吃小酒,打打麻將。高興起來,連續作戰,能搬“磚頭”苦戰8到10個小時,累呀!為了對病人負責,避免差錯、事故,值班中間,睡睡覺,養養神,放鬆放鬆,可以理解嘛。
聽見敲門聲此伏彼起,知道不能再耽擱,這位仁兄才慢條斯理地開門,見慣不驚地問道,“慌什麼?什麼情況?”
安茹沒有他那麼高的修養程度,仍然慌慌張張地說,“快,快,人好像不行了!”
醫生也不是吃幹飯的,馬上就進入狀態,加快步伐,來到病房,看看心電監護儀,又看看病人呼吸,立刻開了救治處方,護士很快實施了注射、輸液。
病人心電圖漸漸恢複正常,呼吸慢慢趨於平穩。她那脆弱的生命仿佛已經掛在懸崖邊緣,正漸漸滑落向無底深淵,忽然被一根飛來的繩套套住,雖然停止了下滑,懸掛於半空,但是繩子太細,還在搖擺不定,好像千鈞一發,隨時會斷開。她吃力地睜開眼睛,在房間尋覓。
安茹湊近她,小聲問,“媽,你要什麼?”
母親以很微弱的聲音說:“懷義,他爸爸呢?剛才還跟我,說話呢!”
安茹心一緊——不好,公公已經死去7、8年了,婆婆好像神智昏胡不清!看樣子快不行了,怎麼辦?還是先想辦法把她弄清醒吧!她靠近母親耳邊低聲說,“媽,你是不是要見懷義?”
母親眼睛定定地盯著安茹,忽然眼珠一動,溢出一點淚珠,顫聲說,“懷義,還沒有回來?”
安茹強迫自己不哭出來,點點頭。
母親低聲喃喃自語,聽不清說些什麼,忽然聲音大起來,“你快叫他來,我要到他爸爸那邊去了!他怎麼不送送我?”
安茹連忙安慰說,“媽媽不要急,我這就打電話叫去。”她慌慌張張地跑出病房。在醫院走廊上,她來回走動了一陣,考慮著應該找誰。最後覺得,還是隻能找任書記。她相信,一位母親即將離開人世的唯一願望,會得到領導的同情和支持。上次他不是幫助過舒懷義嗎?於是,她急急忙忙騎了電動車,趕往招待所。沒有預料到的是,任書記不在,門衛悄悄地說,書記可能是有事情去省城了。你有事也可以找花市長呀!他昨天好像在這裏沒有回去。
安茹問了房間號,謝了他,就到1號樓303來敲門。
這時候也才6點多鍾,因為夜裏辛苦,花市長還在酣睡。他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立刻意識到,肯定有重要或者緊急事情,否則,不會有人敢這麼早來敲門,於是連忙大聲問:“是那一位?”
“我,舒懷義的愛人,有急事麻煩市長一下。”
花成新繃緊的神經沒有鬆弛得下來。他在飛快地思考怎麼應對這個這時候身份有些敏感的女人,接著就問,“你有什麼事啊?”
“您讓我進去說幾句行嗎?我不會讓您為難的。”
聽著對方帶著哭腔的懇求聲音,他覺得不好再推諉,隻好說,“好吧,請你稍等一會。”接著迅速穿了衣服,到衛生間梳理了一下頭發,就出來打開門,把安茹讓進屋內。
安茹站著一邊流淚,一邊訴說了母親病危,想見見兒子的情形,請求市長幫助老人完成這個臨死前的願望。
花成新歎息一聲,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不管怎麼說,人道主義應當還是要的,我來跟紀委說說看,不過我做不了他們的主,隻能提個建議。你先回去照顧老人吧,一邊等消息。”
安茹不放心地問,“我怎麼再跟你聯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