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誤會對她來說還是蠻嚴重的,因此她劈劈啪啪再按手機鍵,想補充說明一下她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就是這時候,韋之堯的回訊來了,再簡短不過:“晚安。”
晚安,是這兩日在韋宅,他在臥室,她在書房,距離著一扇開著的門,他們在睡前互說的最後兩個字。
她知道她不必做補充說明了,他明白她現在是一個人。
床頭櫃上,白瓷瓶裏插著的是韋之堯那日送的香檳玫瑰,有幾朵開始出現了凋敗的樣子。清嘉爬下床,給它們換了新鮮的水。
她想她和韋之堯的關係,恰如眼前這把香檳玫瑰,美麗得令人歎息卻會很快凋謝。
她熄了燈,就著窗外映進來的昏暗的光,取了一枝花在手上。理智上,她很同意韋之堯說的,他們一次次路遇,為的隻是錯肩而過。可到底心有不甘啊,拿這朵花來賭一賭吧。下一次,在一條開滿鮮花的路上,她從這頭走去,他從那頭走來,在一棵樹下,驚喜地重逢,他們會錯肩而過還是緊緊相擁?她想聽聽花怎麼說。
她摘下一片花瓣,口中低念:“相擁。”再摘下一瓣:“錯肩而過。”
“相擁。”
“錯過。”
“相擁,錯過,相擁,錯過,相擁,錯過……”這樣反複地念著,最後,她手握一段殘枝,頭枕點點花瓣睡著了。
睡得並不踏實,夢一段接一段。
後來醒了過來,抬手摸到枕邊的手機,懵懵懂懂撥出了一個號碼。
她對著手機裏沒頭沒腦地說:“他說他愛我。”
陸淑儀夜半被吵醒,人還在迷糊中,聽到這樣莫名的一句話很惘然,愣了好幾秒,猝然明白過來,她壓著聲音低叫:“真的嗎,女兒?太好了,其實我早知道他愛你,哈哈。”不用問,她知道他是誰。
清嘉含糊地“嗯”一下,便沒有了聲音。
“怎麼啦?女兒,你難道不高興嗎?還是太高興了?”陸淑儀問。
“你不懂,我,隻有更絕望。”清嘉答。
“這是什麼話!”
“你明白嗎,媽,我一路上走著走著,隻想著要去一個地方,眼看著我就快要到了,但麵前卻出現了一條河。我過不去,我望著那地方,很傷心。可是,這時候,對麵偏偏出現了一個人,他大聲喊著我,他告訴我,他在那邊等我,他有我最想要的珍貴東西。然而我麵前有這條河,這條河,我過不去,我永遠過不去,永遠都過不去。你明白嗎,我情願從來沒有看見過他,情願從來沒有聽到過他的喊叫,因為,那樣的話,世界不至於如此如此的荒涼,我不會如此如此的殤。”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模糊,似乎她一直並沒有醒來,她隻是在說著夢話。
陸淑儀聽不明白,“女兒,你到底在說什麼呢?”
“你聽不懂啊,那不說了,睡了。”清嘉在寂靜裏歎息一聲,掛了電話,把手機擲回枕邊。
她聲音裏的痛陸淑儀無法忽略,陸淑儀立即又將電話撥了過來:“女兒,什麼心傷傷心的,不能跟媽說說嗎?”
清嘉閉著眼說:“我困了,下回再說。我明天還有一個重要的葬禮要參加。晚安,媽媽。”
晚安。
晚安,韋之堯。今晚,你孤單嗎?
之堯今夜不孤單。這個時候,他正打開門,迎接深夜再次造訪的祖之舜。之舜特意過來告訴他一個消息,這個消息,有足夠的力量支使他吞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並醉倒在自家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