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耀堂公私兼及,葬禮的頭一天從美國飛了過來。跟他一同飛過來的還有祖之舜。
之堯陪他們兩人在外麵吃了晚飯,飯後父子三人一起回到韋家,祖耀堂堅持要在葬禮前先看望一下他的嶽父。他和之堯的母親韋鬱鬱一直都沒有辦理離婚手續。韋鬱鬱據說是懶得離婚,祖耀堂心裏怎麼想旁人不得而知,至於老太爺祖承明,他確實是維護偏愛之堯,不肯人剝奪了他在祖家的至寵地位。
他們到的時候,清嘉正陪熊先生在花園裏坐著。她這兩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陪伴照顧熊先生。
熊先生已經肯說話了,並且還說得很多。他跟清嘉講一樁樁一件件他和美女的往事,尤其是他們在學生時代的故事,有時候還會翻來覆去重複一件事。他似乎陷入了對過往的深切緬懷,對於眼前的葬禮諸事則避而不談,一切依賴之堯的安排,客人到訪也總是讓之堯去應付。清嘉沒有看到過他哭,也許他夜深的時候一個人躲在自己的空間裏哭過,也許他的悲痛根本不是眼淚可以承載的。
她這兩天就住在韋家,睡在之堯的書房裏。因為熊先生不高興地說,之堯已經太累了,每晚還要送她回去,她不是來幫忙,是在增加他的負擔。
花園裏有兩棵蘋果樹,掛了青青的果子。早晨下了一場雨,草地上現在躺滿了被風雨打落的爛果子。清嘉找了隻籃子來,蹲在地上撿還沒來得及成熟的蘋果。她撿一隻看一隻,這些都已經被蟲子啃過了,隻怕那些挨到成熟季節經過風雨後幸運留下來的蘋果也沒幾個好的了。她一邊心中感慨,一邊聽熊先生絮叨地回憶:“這兩棵蘋果樹是我和婧雅一起種的,快二十年了……”
婧雅,這兩日在熊先生的回憶裏,清嘉才知道美女奶奶有這樣一個美如其人的名字。
在這個時分,在韋家花園裏,看到在草地上揀蘋果的秋清嘉,祖之舜頗感意外,他的臉色立即變得陰沉。他用寒冷的挖苦腔調大聲跟清嘉問好:“秋清嘉,你這是要釀蘋果酒還是做蘋果派?”
祖耀堂是認識清嘉的。清嘉等他跟熊先打過招呼後,便主動說:“董事長好。我這兩天幫忙處理一些葬禮的事,也順便照顧一下老先生。”她有意說給祖之舜聽,雖然她對他的心情好壞不必負責,但在這種場合她不希望發生什麼令人尷尬的事。
祖耀堂審視這個令兄弟二人爭風吃醋的女人,皺了皺眉頭。
熊先生偏偏在這時候親切地吩咐:“丫鬟,你去替爺爺泡壺茶拿到客廳來。”
“好。”清嘉笑著答應了。
祖之舜的臉更黑了。
大家在會客廳裏坐下。一會兒清嘉端了茶具和一杯咖啡過來。祖之舜隻習慣喝咖啡,她先將咖啡放在他麵前,大方地說:“祖總,這麼久沒喝我的咖啡不想念嗎?”
祖之舜哼了一聲。
韋之堯貌似臉色平靜地將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逡巡。
兄弟兩人共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都是隨意地往沙發上那麼靠著,架著長長的腿。兩張英俊的臉各有各的漂亮,但是神態仔細看其實有三分相似。
清嘉給其他人倒好茶,一時不知自己該去該留。韋之堯大概看出她的為難,開口問她:“明天用的視頻你準備好了嗎?”
“哦,對,背景音樂還要處理一下,那我先上去弄一下。”她知道他在幫她找理由離開,向眾人打了招呼,上了樓。
熊先生堅持要留她在韋家睡時,她有幾個房間可以選擇,一樓的客房,二樓夏葵生前的臥室,還有韋之堯提議的他的書房。他的書房和臥室都在三樓,三樓還有一個健身房,整個三樓都是他的私人領地。
清嘉沒有什麼猶豫就同意了睡書房。讓她一個人睡一樓,她有點怕,這棟房子那麼大,又有一個剛去世者的影子,她雖然知道自己害怕美女奶奶的魂靈不應該,可是深夜裏一個人時控製不了心裏的膽怯。至於夏葵的房間,以前美女帶她參觀過,基本保持著夏葵在世時的樣子,裏麵擺有不少夏葵的照片。她喜歡夏葵的作品及人,也覺得能親眼看到她生活過和曾經寫作的地方是緣分,但是讓她睡夏葵身前曾經睡過的床卻讓她感到不自在。最重要的原因,她知道韋之堯在孤單中。他現時那種怕被遺棄全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心情,她了解,她和陸淑儀兩個人一路相攜走過來,她明白想要有人為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