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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曦在手術30個小時後醒了過來。
唐宏軒不在,小護士剛拔了針頭拎著藥瓶出去。於是床上的病號,病房裏便剩下了方文嶽自己。
白色的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兒的味道,是她陌生卻又似乎熟悉的環境。
視線因為虛弱而有些模糊渙散,她恍惚了一陣兒,方才發現屋子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方文嶽這時候也察覺到她已經蘇醒了。他側頭向病床上看去,林若曦的目光也剛好往他這裏瞅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都有些大腦空白,一時竟誰也沒反應過來,就那麼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起來。
過了一小會兒,方文嶽率先回過神,衝她露出個極其溫和的微笑,說:“醒啦,感覺怎麼樣?”
身體虛弱外加昏睡時間太久,林若曦腦袋仍舊有些發蒙。她愣愣地看著站在床前的男人,好一會兒才眼珠轉了轉,有了些神采。
上次她割腕自殺就是方文嶽全程給她治療的,兩人雖接觸不甚親密,但有著某種在特殊情況下建立的非正常友誼,無法形容。
幹裂的嘴唇動了動,半天才吐出三個字,“方老師……”喉嚨幹澀嘶啞,發音有些吃力。
“嗯,我在。”方文嶽彎下腰,虛伏在她的床前,很是體貼地問,“要喝水麼?”
林若曦輕輕搖頭,被下的手緩緩滑動著覆上了平坦的小腹,“我的孩子……”說話間已經眼圈兒通紅。
方文嶽一頓,斂去了笑容,臉色暗了幾分,“那個孩子……實在抱歉。”
林若曦張嘴,無聲地抽噎了一下。眼角處兩行清淚滑落,沿著削瘦的臉頰一路下滑滲濕了白色的枕頭。
方文嶽皺起了濃眉,沉默片刻後,斟酌著低聲開了口,“就當是他和你沒有緣分吧。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的。”
見她仍舊隻是無聲的流淚,便繼續耐心地寬慰著說:“別太難過了,你現在小月子,落下病可是一輩子的事。小心把眼睛哭壞了。”
抽泣時,有鹹濕的液體順著鼻道入口。她咽下了滿嘴的苦澀,吸了口氣,嘶啞著嗓子問他,“孩子……多大了?”
“十一周了。”
他剛說完,屋子緊接著裏響起了“嗚嗚”的哭聲……婉轉哀傷,悲痛欲絕。
林若曦將一隻拳頭塞進嘴裏咬著,閉上眼,洶湧的淚水肆虐而出。
十一周……已經快三個月了。
她和唐宏軒一直都有做措施的,隻有那一次,就是男人強要她的那一次。那個時候她萬念俱灰,一心隻想著立刻結束生命。緊接著,又是母親病倒,自己為了替母親治病不得不委身於男人。所有的事情都在這個時候一波接一波的襲來,讓她根本無心它顧。
其實她隱約間不是半點感覺都沒有的。
自從上次在醫院裏醒來後,月事就沒來過。她以前就不是特別的守時,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事情有太多。一開始她以為是神經過度緊張造成的,可她畢竟是學醫的,怎麼能半點蛛絲馬跡觀察不到?!
其實不是不抱著一點僥幸心理的。
她其實是害怕,害怕自己真的有了唐宏軒的骨血。那是她恨入骨髓卻又不得不委身與之的男人,如果真的有了他孩子,她要怎麼辦?!那樣一個魔鬼一樣的男人,如果她真的和有了骨肉,要是他容不下,逼著她打掉腹中的胎兒,她又要怎麼辦?!
所以,心中種種矛盾交錯下,她選擇了逃避。選擇了往好的那一方麵去想,選擇相信隻是虛驚一場。
可是也正是她的逃避和怯懦,才害死了自己腹中的骨肉。那個隻她身體裏孕育了兩個月,尚未來得及出世,便又匆匆離去的生命。
如果她不是刻意地回避,而能夠早點發現那個孩子的存在的話。也許,今天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是她的錯,一切都是她的錯……
顫抖的手死死捂住小腹,她咬著食指。在那個晴朗的黃昏,心如刀絞,淚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