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申依舊笑眯眯的,回複了和藹可親的麵容,“何有此問?”
葉子勤硬著頭皮答道:“因為那個人曾經向英國星加坡總督請求,不讓你返回星加坡,不讓您入境。”
“這和他酒會上發瘋,追逐總督夫人,暴打總督的朋友有關係嗎?”
葉子勤瞠目結舌,“這?”
看著葉子勤窘迫的模樣,陳嘉申眨了眨眼,不再捉弄這個“老實人”了,“這件事,我是指領事吃了狂躁劑發瘋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我也能猜到誰做的,這些人一定是暗中默默支持我陳嘉申的民眾,在他們眼中,誰得罪了我這個老頭子,誰就是他們的敵人,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他們看似不在,卻無處不在,這就是民眾的力量!”
這樣啊?……葉子勤沉默下來不言語。心中暗中斟酌自己是否馬上告辭,該告辭了,可千萬不要將得罪陳嘉申的話說出來,得罪了陳嘉申,那看似不在,實際上無處不在的陳嘉申的“朋友”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了,謀得這樣一個差事不容易,要是被調回國,那可就慘了。
陳嘉申卻像是談興剛剛上來,不肯放過葉子勤,他頓了一下問:“怎麼不說話了?說說吧,來我這幹什麼來了?是要捐款呢還是要我的企業股份?是老蔣要呢還是老孔要呢?或者說是你要呢?”
葉子勤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來,一疊聲否認,“沒有沒有,沒有那個意思。”
“哦?你來的時候不是很自豪的說是孔細細托你來的嗎?現在怎麼又沒有了?”
“嘿嘿,此一時也彼一時。”
陳嘉申勃然大怒:“哼!你們簡直是跗骨之蛆,賊心不死啊!為了兩個錢,臉麵都不要了嗎?你回去告訴老蔣,錢我有,南橋總會的民眾捐款我會一分不少的彙給他,那些錢是總會委員會早就規定好了的,在沒有決議改變用途之前,我會嚴格按照總會上一份決定,按月彙過去,不會利用我的職權從中截留。至於我的錢,也可以給,但是要有條件!”
葉子勤感到一股凜然之氣撲麵而來,感覺到自己忽然變成了魯迅先生文章裏那個“小”,不禁羞愧難當。
陳嘉申收攏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冷著臉道:“我的錢要自己管,我會派人到國內建立野戰醫院,哪支部隊在打日本人,我的野戰醫院就會出現在哪裏,100個團在打仗,我就配100個醫院,1000個團在打仗,我就配1000個醫院,決不食言!你們老蔣願意接受就接受,不願接受就算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自己管?反正您彙過去的錢都是支援抗戰的。”
陳嘉申一怔,不怒反笑,他想起來葉子勤已經好久沒有回過國了,對自己的行為不了解也有情可原。
“好啦好啦,葉領事,我記起來了,你已經好幾年沒回去了吧?有些事你根本不了解,今天我這老頭子就給你講講,聽完了你何去何從自己想想,啊?”
葉子勤馬上坐直了身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陳嘉申:“願聞其詳。”
陳嘉申拿過一把扇子輕輕搖了搖,又輕輕敲了敲桌麵,慢悠悠的開了口,“我就從今年我的國內之行談起吧。”見葉子勤豎起耳朵聽得認真,陳嘉申滿意的點點頭。
“我久居南洋,對國內政治,雖屢有風聞而未知其事實究竟如何。民國二十七年,也就是1938年,我就在這裏接待了一位香港的客人,他也是經商的,我問他作何商業,客人說以前經營國內礦產,最主要的經營地是廣東,近年來被各級官僚借口戰時統製,所有大小官僚營私舞弊,上下其手,他本來是經營錫礦石及銻礦石的,但礦場及貨源全被貪吏壟斷,故無法經營。我又問他了,香港人富,為何對抗戰籌款不熱心?你猜他怎麼答?”陳嘉申將了葉子勤一軍。
葉子勤似有所悟,但還是搖了搖頭,他猜到了可是不想說。
“他說呀,因為香港人離廣州實在是太近了,知道的太多了,諸官員貪汙浪費有目共睹,重慶某大官子女在香港揮金如土,著實震驚了香港市民,香港市民感慨遺憾之餘,覺得自己還比不上國內人有錢呢,還捐個屁呀!大家都灰心了,沒人出來提倡,沒有了熱心人,當然組織不起來籌賑的風潮。香港人的狗仔隊又發掘出來廣東大官那個陳雞湯,說他有數千萬元,而且在香港大肆購置物業,但據說就連陳雞湯這麼有錢的官兒,在國內連前十名都排不上,那你說說前十名的該有多少錢?他們捐款打日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