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風塵仆仆,總算是趕在天亮前到了皇宮,走入宮門,早已有管事的太監在此等候,司徒宏並沒有說話,跟隨太監的腳步,匆匆向前走去。
夜裏,皇宮內重重疊疊的宮殿飛延似乎都染上了一層說不出的濃重,司徒宮踏扶著紅木鑄成的雕欄,踏上漢白玉石階,來到皇帝的寢宮,昭陽殿宮門前。
大批的禦林軍與官員見了他前來,即刻安靜了下來,紛紛跪迎。
司徒宏上前幾步,抑製住心頭的悲戚問道,“皇上,他……怎樣?”
左丞相李裕李大人回稟道,“回漢王的話,皇上已經多日沒有上朝了,臣還聽說前幾天還咳了血。”
“如此嚴重,為何沒有人來通知本王?”
“是皇上下旨不讓臣等告訴漢王。”
司徒宏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此刻,誰在大殿裏裏麵。”
禦林軍侍衛淩玥說回道,“是英王殿下。”
英王便是大皇子司徒勵,隻司徒宏成親被封為漢王後,大皇子司徒勵也一並被封為英王,三皇子司徒鄴則被封為懷王。
司徒宏站在等候了許久,正想闖進去,司徒勵這才慢慢吞吞地走出大殿,他見了司徒宏,唇邊勾勒出一抹淡笑,“皇弟,你還真來了,我原本還以為這會兒你正待在溫柔鄉裏出不來呢。”
司徒宏沒有理會她略帶諷刺的話語,隻是問道,“父皇怎樣?”
“你要真是希望父皇身體安康那倒是好了。”
司徒宏不願再與他多費唇舌,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匆匆進入了大殿。殿內一片寂靜,唯有那放置在屏風後處的紫金香爐升起濃濃的龍涎香氣,遠處望去,隻覺雲煙繚繞,嫋嫋升騰。
掀開琉璃珠珞串成的簾子,他望見北朝的帝王,他的父親正斜著身子倚靠在龍塌上,隻從她的母妃薨逝之後,皇帝的身體已經每況愈下,病痛的折磨讓他雙眼深陷,不再聚神,見了司徒宏過來,他直了直身體,抬頭吃力地望著自己的兒子。
司徒宏在他的床榻旁坐下,為他掖好錦被,皇帝握著他的手,眼眶微微泛紅。
“宏兒,父皇可算得到你來了。”
聞得他深切的呼喚,司徒宏冰冷的心終究還是軟了下來,以前北帝對他的漠視與嚴厲,司徒宏心中是有怨又恨的,可是真正到了這樣的時候,他放心他已經恨不起來,心裏更多是無盡的傷感。
“父皇,你安心養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這話更多是像是在安慰自己。
北帝溫笑著搖了搖頭,方想開口說話,喉嚨深處卻湧上一股血腥之氣,他蹙眉,拿著錦帕隱忍著咳嗽了幾聲,錦帕上掩飾不了的血漬卻還是被司徒宏看見了。
北帝幽幽地望著窗口,開口道,“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朕的懲罰,朕對不起你的娘親,也對不住你。”
看著北帝被病痛折磨至此,司徒宏終是不忍,他說,“父皇,您愛母妃麼?”
北帝複而將目光再度落在他的身上, 他望著這個和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生的兒子,他的輪廓像極了他的母親,連一雙藍如冰魄的眼瞳都是這樣相似。
千言萬語,都化為一聲歎息,若是不愛,如今又怎會有那麼多痛苦。
“你的母妃,不,是你的母後月宛,是朕愛了一輩子,又恨了一輩子的女人,可是朕最終還是放不下。”
猶記得當年,那驚鴻一瞥帶給他的是深深的震撼,當時月宛已經嫁給他的哥哥太子為妻,為了得到她,他不惜陷害自己的手足兄弟,費勁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帝位,最後,他終於得償所願,娶了她為妃,可是她那樣倔強,抵死都不肯順從她,幾年下來,以為皇帝的他耐心被徹底磨平,再加上宮闈傳言她與別的男子有染,一怒之下,他還是將她打入了冷宮。
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已經開始後悔,隻是礙於帝王的顏麵,才沒把她接回來,知道她病逝,他才幡然悔悟,這一生失去她,多少個夜裏不能成眠,餘下的日子每一天都在煎熬,這般痛苦,倒不如隨著她早早去了。
於是思念成疾,痛病纏身,他的大限終於也到了。
司徒宏握著北帝微微顫抖的手,糾結了多年的疑問終於出口。
“父皇,我是您的兒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