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啟老早就睜開了眼,躺在床上思考。
本在山中,一人慣了,也沒人告訴他究竟生得多美,隻知道每次他踏足遊走在山間,總有山中鳥兒飛落,眼睛卻依舊看著他,不敢歌唱。俯身喝溪水,魚兒便驚慌遊走,沉於水底不肯浮出。
他想,他定是隻美麗的紅毛狐狸。
來到人間,果然,被色相蒙蔽的眾人,均沉迷於他容色中不可自拔。
連道士也逃不出,他暗自補了句。
可偏偏有人,雖知他美,卻不被他所迷惑的。
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孽緣呢?
他靜靜思考,策劃著尋族人路線,不知覺已到半午。
整理一番,推開了房門,一眼就瞧見白狸和朱洗在他門口坐著。
“嗯?”他挑眉。
白狸打了個哈欠:“這人找你,不知怎麼找到了我的房,嘴裏說著‘白絨絨、大如十歲孩童的兔子’?我煩得要死,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怎麼長得,就牽著他來你門口坐著等你。”
“哦。”啟應了聲:“是那臭道士說的。”
“什麼道士?”白狸好奇問道。
“叫我拖你走的道士。”啟淡定撒謊道。
果然,白狸露出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臭道士……”
啟暗自笑想:臭道士,這下你可完了。
跟在朱洗後麵,二人終於完完整整聽了個奇事。
朱洗家經營果園,用著家傳秘製的肥料,故結出的果實又大又甜,且數量多,別家三棵樹才產出的量,他一棵便有。
原本沒什麼差池,今年不知怎麼,先是沒開花,直接結了果,後梨子越長越怪,竟長成了人臉狀。
白狸皺眉,問:“是哭還是笑。”
朱洗一愣,回答:“哭笑皆有。”
啟在旁似笑非笑:“莫不是你家肥料有問題?”
“不可能。”朱洗正經道:“我家世代拿此肥料,都沒出過差池。”
白狸歎氣:“隻能去你家果園看看了。”
啟見白狸對此事上心,暗自問她:“你怎麼忽然這麼認真。”
隻見白狸白了他一眼:“這不,吃慣了尋常梨子,想吃吃看人麵梨嘛。”
“……”啟認為,白狸簡直比他這妖怪還妖怪,簡直不能與之生活對話。
到了果園,朱洗站在外麵不敢進去,啟學著白狸翻白眼的模樣衝他翻了個,卻見他眼前一亮,好像啟翻白眼也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美麗似的。
啟隻得放下任何表情,跟著白狸進了果園。
他未感受到半點妖氣,卻無比感到滲人,好像寒意從背後襲來。
也怪不得他,任誰,走在漫天漫地、碩大的梨林中,都不大舒服。
尤其是那一個個梨,皆有人臉。
或哭或笑,或怒或嗔,人生百態盡在一座梨林之中。
白狸卻認真打量的模樣,好像真的在考慮吃哪個。
啟已迷失在梨林中,暈眩,分不清哪個是人臉哪個是梨。
忽然,被白狸重重掐了一下,他清醒了些,疑惑地看向她。
白狸嬉笑道:“你要吃哪個梨?”
他忽然很想嘔吐,轉身,不顧白狸,奔出了梨林,靠著牆吐起來。
抬頭,就見朱洗一臉憐惜看著自己。
顧不得朱洗,他又彎腰吐起來。吐了一會,覺得好些了,才想起白狸還在裏麵。
她不會真在裏麵吃起來了吧?他暗想。
而後被自己變態想法給嚇到了,臉色發白:不會吧……
白狸這時從容走了出來。
啟連忙瞧了瞧她的嘴角,她的手。
沒有梨汁。
他安了安心。
白狸見他臉色蒼白,很是開心,取笑道:“黑狗精,你這麼沒用啊?”
他懶得與她抬杠,隻想快點離開。
那一張張,沒有靈魂的臉。
他捂著嘴,險些又吐。
白狸也不取笑他了,轉身嚴肅對朱洗說:“要尋那道士一同降妖。”
朱洗連忙點頭:“我這就去請……去請。”
啟狐疑,他感受不到一點妖氣在這梨林中,為何白狸還要騙朱洗說要請道士來降妖?
他抬頭,撞進一雙笑盈盈的眼。
琥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