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是江南一帶有名的繡坊,據說每年向皇家進貢的繡品有一半都出自方家,此言倒不知真假,但方家之所以成為城中百姓茶餘飯後樂於談論的話題,卻並非僅僅因為方家錦繡,而是那名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繡功而被百姓津津樂道的方家大小姐,方婉。
據說,方婉可以閉目刺繡,繡圖無論山水人物,皆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據說,方婉性情溫婉,知書達理,賢良淑德。
據說,方婉年幼時曾繡出一匹白馬,白馬突然從畫布上躍然於麵前,背著方婉遊玩。
可惜……
可惜了什麼?
“可惜如此女子,雙十年華卻仍雲英未嫁。”
此言一出,眾人皆嘩然。話峰一轉,從方家那精致絕倫的繡品上扯到了方家大小姐為什麼還未出嫁的原因,一時間,各種猜測紛紛出爐,各家據一理,說的煞有介事。
臨近黃昏時分的來福茶樓,賓客們借著餘暉舒緩著忙碌了一天的疲憊,大家聚到一起談天說地,嘮嘮東家長西家短的,也無非就是圖個樂嗬。
眾人說到捧腹之處,角落處有一個人也跟著笑起來,笑罷喚來店小二,加兩碟花生米,繼續聽。
“天兒快黑了,小……少爺,回家吧?”喜鵲“姐”字還未吐口,便讓方婉一個瞪眼連忙改了口。
這喝茶聽故事的閑人,可不正是大家口中雙十年華還雲英未嫁的方家大小姐,方婉是也。
方婉此刻一身男裝,單手支腮津津有味的聽眾人聊家常,特別是聽到關於她自己的更是幾次差點沒大聲笑出來,他們說的真的是她嗎?
丫環喜鵲幾次提醒她,她都置若罔聞,聽的正在興頭上,豈能抬腳離開,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閑逛,不稍稍盡興一點不是對不起自己麼。
“少爺,天要是大黑了,大少爺可是會怪罪小人的。”喜鵲拖著哭腔,勸著自家的主子。
“無妨,我頂著。”方婉一臉滿不在乎。
“小姐!”喜鵲壓低聲音挫敗的叫了一聲,頓時招來一頓爆栗。
方婉正想狠狠的瞪喜鵲一眼,警告她不要說錯了話。右後側突然傳來幾聲咳喘。
下意識的,方婉側過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卻差點奪走了她的呼吸,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如此漂亮的男人,漂亮的過分。
黑發紫袍,滿身貴氣。狹長的鳳眼因咳喘微眯,兩頰泛起淡淡的潮紅,那模樣映入方婉的眼中竟然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動和心疼。
心疼?為何她會感到心疼,這個念頭還來不及細思量,眼前的漂亮的過分的男人突然暈倒在茶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方婉一驚,忙起身奔到男子身邊,試探性的輕輕拍了一下,“公子?”
男人紋絲未動,一旁的丫環喜鵲驚恐的奔過來,“小……少爺,男女啊!那個授受……啊!我們回家吧?”
方婉再次試探了一下,如故。
看著眼前的男人,方婉第一次希望和一個人之間有點什麼,那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她貪心的想要看見這個男人睜開的雙眼。
手,不知放在哪裏。
目光,卻已不舍離開。
“少爺?”喜鵲見適才還說話閑聊的眾人此刻全都看著她們,悄悄的拉了拉主子的衣角。
方婉轉過頭,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喜鵲一見那笑容,頭頂如群鴉飛過,完了。
果不其然,方婉越過她喊了聲店小二。
“去給我叫輛車,我家兄長不舒服,快去!”方婉遞給店小二一錠銀子。
“好咧,客倌稍等。”起初這小二還有點納悶什麼時候店裏來過這麼一位紫袍客倌來著,不過看見方婉給的銀子,馬上把疑慮忘在後腦勺,樂嗬嗬的下樓去雇車。
“少爺,你不是要把他帶回府裏吧?”喜鵲一臉震驚。
“不然呢?把他扔在這裏?”方婉眨眼,“好啦,去那麵幫我架著他,快點。”方婉推了推喜鵲。“好喜鵲。”
喜鵲雖然一臉不讚同,可還是聽話的撐起另一個手臂,繞過脖頸。兩個人就這樣在眾人詫異又好奇的目光中將一個昏迷的陌生男人攙下茶樓,帶回了方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