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茫,我該往哪走(1 / 3)

這是在一次朋友的喜宴上聽來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正是這位朋友。本人因為在婚慶公司做事,而有幸參加了他的兩次婚禮,第一次我親眼見證了他的瘋狂和荒唐。這次是第二次,有點微醉的他由於和我同是退伍軍人的緣故(他比我早一年)而惺惺相惜,也因為我參加了他第一次婚禮慶典的喜場布置而有些熟悉,他對我講了他的事。本來我就對他的某些事很好奇。在他的訴說和我的追問下他說了很多。由於某些特殊原因,他說的故事在我的文字裏可能會有一些改動。但萬變都沒有離開這位朋友想表達的意思。這位朋友叫唐傑,從他的第二次婚禮至今我用了三個月時間把這個故事用我的敘事方式呈現給大家,真心的希望大家能從這個故事中得到點什麼,哪怕隻是一種愉悅的享受。

“23號了,再不做決定就來不及了。”唐傑暗想道。“可這如何是好啊!這種事總不能拋硬幣決定吧!”他慢慢地走在連隊的主幹道上,臉上掛著複雜而陰鬱的表情,讓其他戰友看了都感覺得奇怪。走到連隊花壇時,也不知該往哪走,該幹什麼?抬起頭看看天,雖是大冬天,卻也晴得挺好的,院子裏麵挺暖和的。他想起了昨晚做的一個夢:營長宣布退役命令“祝賀唐傑同誌加入士官隊伍”。他開心地笑著,可是過了一會,一群幹部過來了,要他“表示表示”。唐傑覺得鬱悶,你們叫我留下,怎麼又要“表示”呢?唐傑想著這個夢邊走邊轉了個彎,走進自己班的寢室,順手拿起書胡亂翻了幾頁,“砰”又砸床上了。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隻手握住,然後捏、擠、揉似的。而周圍的戰友看電影的看電影,打牌的打牌,都沒工夫搭理他。“我該給自己調解一下。”唐傑想“看下電影也是不錯的。”他讓自己笑了笑,擺擺手臂提提神,搬個凳子就跟戰友們看起了電視劇。劇情很無聊,但在他看來沒事幹的時候看看也挺不錯的。

沒看幾分鍾,連值日叫著他的名字走了進來:“唐傑,連長叫你呢!”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把眼神朝他射來,這時候連長叫仿佛都帶著某種神秘色彩。唐傑知道大家都在看他,不禁得意起來。

“連長叫我,說是什麼事嗎?”唐傑問。

“不知道,大概就是關於士官選改的事吧!”連值日說道。

“哦,知道了,馬上來。”

“那我走了,你快點。”

“馬上就到啊!”唐傑一邊應話一邊整理自己的著裝。這幾天為自己是該走還是該留的問題搞得沒功夫收拾自己軍容。好在特殊時期,也沒人盯著自己。唐傑把襯衣紮進褲腰裏,外套扣係上。找出皮鞋油把那又灰又汙的皮鞋擦了一遍,正了正領帶,挺挺身,提了下神,就出門了。可他沒想到連長等不及了,幹脆下樓來,坐唐傑寢室門口的草坪上,抽著煙,手裏握個手機在看什麼。腿長伸著,大概是想多照點陽光的樣子!到了門口,他返身跟班長打個招呼:“連長叫我呢,我去一下”。“去吧!”班長頭都沒抬就答應了。

唐傑來到連長麵前,打個報告,問:“連長,您找我啊!”

“嗯!等你五分鍾了,我還以為你不在呢?怎麼在還要那麼久才出來呢?”

“不是,連長,我床上東西太亂,收拾一下,剛洗晾出來的。”唐傑胡編亂造,明明是軍容太差不敢出來還說收拾東西,說完這句話他臉紅了,不是害羞,而是突然想起連長就在門口坐著,他幹什麼連長大概都看到了吧!

“坐這兒,”連長指了一下旁邊的草坪圍欄說道:“馬上就進行士官選改了,你也沒啥反應,申請也不交,有什麼也不說,看你像害病似的,我就看你在院子裏繞來繞去的,我在上麵看著都心煩,不就是走或者留嘛,那麼簡單的事,看你思想鬥爭那激烈的樣子。說實話,連隊的建設需要你。”連長語氣柔和了一些“但也不是離不開你,留下來自然是好的,出去嘛,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可你得表個態,連長也好往上報啊!這也就一兩天的時間了,這一兩天一過,名單往上一報,你就沒戲了。”連長說完了把手裏的煙猛抽了一口,一氣燃到煙屁,掐了,撚了撚,彈汙水溝裏了。轉過臉瞟著唐傑,唐傑看著樹根腳下的幾片落葉發呆。他自己也知道沒時間了,可目前並沒有明確的想法。見唐傑不說話,連長又說了:“自然,有什麼困難我能幫的盡量幫,不能幫的順其自然,不過依你的條件,不存在多大問題,考試時候好好考就行了。”唐傑看了一眼連長,這是個幹瘦的人,戴副眼鏡,牙齒因為抽煙的緣故,都成褐色的了!胡須茬也七長八短翹著,在太陽光的照耀下,灰黃灰黃的。大概這幾日事太多,太累的緣故吧,滿臉的愁容倦意。他想:“你要能承諾我一定留得下,我堅決留,可你怎麼又說什麼‘連隊也不是離不開你’?

”連長,讓我再想一下,您也知道,這部隊現在的狀況,全天封閉式管理,都跟外界脫軌了,再呆個幾年,怕真就廢了。“唐傑說完了盯著連長,看連長的反應。連長也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你想走。“可隻說了”你“就笑了笑,沒再說。唐傑接著說:”隻是外麵雖說空間大,機會多,也能鍛煉人,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混得走的。“

”我明白,大多數戰士都有這樣的思想衝突,既要趨利,又要避害,可人家很果斷,走就是走,留就是留,這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你說的那些呢,我也理解,外麵發展機遇是多,可外麵又有多少人是墊底的,我隻不過是找你聊聊,看你怎麼想的,我也好安排。“連長說著站起身,唐傑也跟著站起來,各自拍了拍身上的草葉對視了一下。兩人都似乎想說點什麼,可誰也沒說。相視一笑掩過去了。

連長徑直上了樓,唐傑身邊則圍過來一些戰友問他連長說什麼了?唐傑也明白了連長的意思,連長想幫自己,可這也不是幫那麼簡單,也許是互相產生利益吧。可他不能跟戰友們說,於是就說問了他一些連隊管理狀況、夥食意見之類的;還有什麼迎接檢查的準備工作啊!什麼武器維修保養啊。戰友們想接著問,可他不想說了,煩燥的擺擺手走了。走回軍容鏡前看著自己的滿臉愁容,他努力讓自己笑了笑。看戰友們散了,他又返回草坪坐下,坐了一會,一顆淚不知不覺滾下來,他知道他不是連隊最優秀的,可也不是最差的,至少某些方麵還拿得出來。比如:能吃苦耐勞,會照顧人,會”說話“,能寫一些官樣文章,辦事也謹慎,這是全連公認的,是他最大的優勢。除此之外,就隻有按辦事規則來了——花錢。可他不知道該花多少,花了是不是真值得?不花又不甘心,畢竟是占有一定優勢的,他不想浪費這些優勢。這時,他腦海中突然閃現以前一個班長跟他說的,說他自己以前麵臨轉士官時也是心意難決。臨近選改的時候,就做了一件荒唐事——跑出去嫖娼,說是隻要被抓了,那沒辦法,隻能走了;要是沒被抓呢就留下來。過了幾天,沒人發現這事,他認為這是天意,就留下吧!快投票的時候又動搖了。又跑一次還是平安無事,也就順其自然留下了。以前的時候,唐傑覺得這真是悲哀,怎麼能這樣呢。可他到了這會,他發現這種行為絕對可以理解。但他畢意不會這樣荒唐,就連投硬幣他都覺得太幼稚了。

這時,幾個戰友又湊過來了。唐傑笑了一下,招呼他們坐下,選了個空曠的地方大家就倒的倒,歪的歪,說起了各自的打算。和他最交心的江濤說話了:”我沒辦法了,家裏都給辦妥了,不留也得留,能咋整,倒是挺想走的,在這呆著遲早就廢了,又無聊得很。“李芹插話了:”我必須留下,我要達成我的目標——入黨、考教師資格證書、拿一個三等功,我勢在必得。“唐傑在旁邊聽著好羨慕有家人給辦好了的,有自己決定好了的,可自己卻六神無主的,留下,可留下幹啥呢?能留下嗎?走,回去又幹啥?唐傑見井陽一直不說話,就問他”你呢?“井陽一笑,摸出煙挨個遞了一圈,慢悠悠地歎道:”哎!我還沒想好!再想想吧!我都23歲了,哪能和你們比。挺難決定的,不如晚上躲柴房喝兩口吧!饞了!“說完”嘿嘿“笑了起來。江濤搖搖頭”算了,等過了這關再說,要出了事,可不好辦,我已經付出那麼多了,真要留不下來,還弄個處分,都活不了啦!“唐傑瞅他一眼,”不如和我一起走吧!“說這話時,他捕捉到了江濤臉上不安的表情。唐傑平時能說會道的,特別在江濤麵前,常常讓江濤聽得雲裏霧裏的直叫好!唐傑又笑了:”開玩笑的,你哪能走,國家棟梁之材呀!你走了,誰來保家衛國嘛?“江濤吞了一口煙,又從鼻孔噴出來。明白這話是諷刺他,麵露惱容,不過大家平常說慣了,也就無所謂了。江濤其實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唐傑叫他一起走這種話,唐傑不止說過一次,他還以為是兄弟情深,想和他甘苦與共。卻不知道連隊以前發生過這種事:上一屆的退伍老兵中有一人時常把”走嘍,還是回家好好大幹一場,在這沒意思“掛嘴邊,也時常約其他老兵一起走。最後,他約的人真的全走了,他卻留下了,說是家裏硬給辦的,他現在一走要出事的,會牽連到一大票人。然後上演苦肉戲表示自己真的很難做。等別人信了,他自個找個地方偷著樂呢!而唐傑就是想這樣幹,等別人都決定走時,他留下的機會就大了,而且不用花費太多心思,就算留不下,走的人多了,對連隊也是一種的報複。不過他是實現不了的,這點他明白。而且他和江濤關係確實挺好,要說真能一起走,他也不會留的,但他控製不了自己,他不能留下,別人也就不要留下,唐傑望著江濤,他明白,江濤不會走。

大夥說著說著說起了閑話,不說”士官選改“了,就都沒了興致。不過說些連隊某人人品差啦,某人跟領導關係好啦,背景大啦什麼的。感覺沒啥意思大家起回哄,就散了。

暖暖的陽光照在草坪上。唐傑抬起頭,手撐在背後眯著眼望了望天上的雲彩,然後坐起來又把頭垂下來。唐傑想:”這不是個事啊!早做決定吧?雖然嘴邊時常說要走要走的,可心裏卻是蠻衝突的,也不知為啥要走?等吃過飯仔細想想,好好規劃一下。他心很亂,想嘔的感覺醞釀在胸窩。“啊!啊!啊!……”唐傑在心裏怒嚎了幾聲。開飯哨聲打斷了他的思路,集完合,開過飯,午休哨一響,唐傑就爬到床上躺著。這一躺覺得渾身冰涼冰涼的,睡意全無,就坐起來想:“可以花個幾萬塊送送禮,請請吃喝,活動活動,留下來。可這值嗎?這花錢得來的,證明不了我的成功,而且玷汙了我的人品。”其實唐傑的想法很簡單,他不過是想自己不付出而得到,為的不過是證明自己的本事,而花錢辦事,傻子都能成。而且他是一個還算正直的人。“可是不花一分錢能行嗎?別說自己沒那個水平,就有,空手套白狼也是不可能啊!”想著想著他自顧自地笑笑,又躺下了。迷迷糊糊做了一個更誇張的夢:宣布退役命令的時候,連隊硬要將他留下,但是卻追著他要錢。他越跑他們就越追得緊。跑了一陣,他想不會又是夢吧?他笑笑就醒了,也不知是夢還是自己想太多,腦子出問題了。他起床理理被子,平整了一下床單,輕輕下了床,走到班長床前,搖醒了班長借了電話,撥通了家裏的電話,他想聽聽家裏怎麼說。他明知道家裏根本不會給他操心這些事,可他想試試。母親接了電話,卻叫唐傑父親來說,這個家是她說了算的,但必須征求他的建議和意見,而他的意見和建議總是那麼中肯,卻總是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大概從唐傑記事起,這個叫做唐明柏的男人就一直焦慮著,一直表演著他對唐傑的付出和努力,他擔心他不能把唐傑培養成才而辱沒了祖宗,可他是個失敗者,他給不了唐傑什麼。更悲哀的是他的“努力和付出”讓唐傑也體驗著他的焦慮,甚至唐傑認為那就不是付出而是他自以為是的表演。可他們終究是父子,唐明柏被老婆的催促搞得不耐煩了,他點了一支煙,就在唐傑右手大拇指貼上掛機鍵的一瞬間他說話了:“在裏麵生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