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浩大的人群,閣主仿佛看到了將軍周身濃鬱難散的血氣。
“殺孽太重,凡心已亂,諸神難渡。”
“我愛上他的時候,他隻是個將軍之子,沉默寡言性格冷硬,容貌也不及如今這般出眾。”
“父皇常說要為我選擇一位樣樣出挑的男人作為夫婿,從前我隻是笑著應下,直到遇見他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等待他。”
“我既能愛上貧微時一無所有的他,便也能有耐心一直等在這裏。”
“等著我的將軍征戰沙場半生後戎裝歸來,為我脫去戰甲隱於田園,安於寂寞。”
閣主踩在地上,不發一言。
“穆清,你可知本王為何身為白澤卻能擔起元始天尊之職?”
穆清愣愣搖頭。
“因為本王的祖父便是元始天尊。”
穆清:“……”
好任性的理由。
閣主微笑:“不是那麼想哭了?”
穆清點頭。
閣主:“我有說禁止孟婆和琴師成親嗎?”
穆清搖頭,還有很多私奔的是王您一手促成的。
閣主:“那你哭什麼?”
穆清呆住,對哦。
閣主悵恨久之,每一任孟婆都是跟男人跑了,這是什麼詛咒。
最後看了一眼戰火初歇的疆場,閣主帶著孟婆推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曆史可以去看,但絕對不可以停滯不前。
夜幕降臨,地府一片耀目的大紅色。
閣主破天荒的換了一件暗紅長袍,眉目間的疏離淡了些。
隨處可見滿臉喜氣的小鬼跑上跑下忙活著,身上的怨氣都散了若幹。
輕輕敲敲北樓的門,清澈低緩的女聲透過厚重的梨花木大門清晰的傳入耳中:“請進。”
推開門,悠悠檀香氣飄入鼻尖,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端坐於銅鏡前,朱唇紅潤,兩頰似粉桃,美豔不可方物。
侍女拿起桃木梳,梳過女子烏黑柔順的長發,手指靈巧翻飛,簪上金簪,戴上沉重的鳳冠。
閣主倚在門邊,順著侍女的動作低低吟唱著。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穆清,從今天開始,你與莊子衿的姻緣將寫入姻緣簿,從此你將不再是陰曹地府斷七情絕六欲的孟婆,而是個凡人。”
同樣一身大紅禮服的將軍牽著新娘一步一步,走出這個冰冷陰森卻是重生之地的地府,心懷感激。
願吾王早日卸下身重擔,再不輾轉難眠。
願吾王早日覓得意中人,再不孤影獨酌。
從此他們夫婦,不再是戰功顯赫的將軍,治國有方的國主,不再是遊蕩於人間的孤獨琴師,不再是聽盡人間故事,看盡人間冷暖的孟婆。
這些記憶將再也無法回想起。
端起湯碗一飲而盡,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再見。
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