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時間就到了十月,北京城內秋風颯爽,內閣首輔、少師兼太子太師、中極殿大學士周延儒的私邸裏一片繁忙景象:奴仆們出出進進,丫環們忙裏忙外,又是張燈結彩,又是殺豬宰羊,真是春光融融、喜氣洋洋。原來,周府裏正忙著為大老爺周延儒籌辦五十大壽。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延儒此時正是精神抖擻、紅光滿麵,小眼睛裏充滿了誌得意順的光彩。想自己二十歲題名金榜、高中狀元,從此後官運亨通、青雲直上。憑著自己巧使手腕,苦心經營,坐上了人臣的頭把交椅——當上了內閣首輔。除開前幾年遭溫體仁暗算而辭官下野不提,自己這一輩子也算一帆風順。
這時,管家進來說有人來送壽儀,並遞上禮單。周延儒見單上開列的也不過是一些珠寶珍玩、金銀幾千,覺得很平常,並不十分在意,隻叫管家如數收下。
周延儒正得意洋洋地躺在太師椅上曬太陽,忽然有個門客匆匆來報,“大人~~大人,不好啦~~”
周延儒皺眉道:“何事驚慌?”
“吳昌時吳大人,被錦衣衛拿去了~”那門客急切地說道。
“什麼?”周延儒雙手猛地一拍太師椅的扶手,“駱養性還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那門客說道:“不是錦衣衛要動吳大人~~聽那些番子說,是皇上要親自審問吳大人~”
“皇上?”周延儒的手猛地一抖。
崇禎皇帝在文華殿,召府部院、科道官等文武百官,親自審理蔣拱宸疏中所參吳昌時通內與貪贓枉法一案。崇禎皇帝身著素服,一臉怒氣,隨同審理的還有皇太子和定王。大殿內,陳列著東廠和錦衣衛所有的諸般殘酷刑具,彌漫著嚴肅、恐怖的氣氛。
崇禎怒問:“大膽吳昌時,你交通李端,王裕民,泄漏大內機密,招搖撞騙,可有此事?”
吳昌時滿口叫屈道:“祖宗之製,交結內侍者斬,臣雖不才,卻也不敢以身試法。這一定是奸黨怨恨小人,設計陷害。”
崇禎又問:“你小小一個文選郎,為何有四十萬兩銀子的家財?是不是貪墨所得?”
吳昌時冷冷道:“微臣怎敢稱富?周皇親日進鬥金,田皇親與人鬥富,每日裏高朋滿座,肉山酒海。微臣連他們的一角也不如,不過是有點先人的留下的一點祖產罷了。” 崇禎大怒,喚大臣們上前與其對質。大臣們卻紛紛退讓不發一言。
原來吳昌時平日裏就是鐵嘴鋼牙,有理的能一口咬到骨頭,沒理的也能混賴。朝臣們對他是又懼又恨,但又都不是他的對手。無論哪個官員指責他,他都會反唇相譏,將對方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牽連出來。俗話說:“醜事人人有,不露是好手。”吳昌時專門研究官員們醜事,哪個私下搞什麼動作,哪個不正常調動,哪個偷兒媳婦,哪個不孝敬父母等等,有的他可以誇大,沒有的他可以編出來,讓人搞不清楚哪樣是真,哪樣是假?官員們都抱著“誰穿新鞋往狗屎上踩”的態度,盡量不得罪於他。所以,崇禎要大臣出來與吳昌時對質,大臣們生怕弄得自己的醜事爆了光,便互相推諉起來。
吳昌時始終不承認,還氣壯地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何敢抗違聖意?但是陛下如此妄加罪名,臣就是死了也不服氣!”
“混賬~~”崇禎心中早已有數,並不一定等待對質。喝令內侍從重用刑。
閣臣蔣德璟、魏藻德出班奏道:“殿堂之上非用刑之地,還是發往刑部嚴加訊問。”
崇禎不屑道:“此等奸賊,神通廣大,若離開這三尺地麵,誰敢依法查辦此人?”
崇禎語帶雙關,蔣德璟、魏藻德二閣臣被說得惶恐不安,隻是說:“殿陛用刑,實三百年來未有之事!”
崇禎皇帝說:“吳昌時這廝,也三百年來未有之人。來人呐,用刑~~”
大臣語塞。
“啊~”吳昌時慘叫連連,負責用刑的錦衣衛把夾棍一夾再夾,直到把吳昌時兩腿夾斷,也未能問出口供來。
崇禎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無法定罪。再次動刑已是昏死過去。沒有辦法,命駱養性將他押入大牢,容後再審。吳昌時已是站立不起,被錦衣衛拖著走。
吳昌時對駱養性嚎叫道:“我已是你案板上的肉,你要我死,就來個痛快的~~”
“要你死還不容易嗎?”駱養性奸笑道:“不知道你們吳家人是不是各個都這麼硬骨頭?”
“駱養性~~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吳昌時大罵著被推進了牢房。
知道在吳昌時口裏撬不出什麼來,駱養性將他的家人抓了起來嚴刑逼供。哪知吳昌時的家人早都被吳昌時交代明白了,知道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最多半年的道理。矢口否認一切罪名,各個一問三不知,此案無法確定下來。被周延儒拱倒的薛國觀的門生魏藻德等人為了替恩師報仇,找了許多旁證,才終於將案子定了下來。吳昌時問成死罪,那兩個內侍也被後宮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