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行禮,沒有阿諛~~卻隻有一聲響亮的斥責。
吳昌時不斷地提醒自己忍耐,他強壓下怒火,對那年輕說道:“我乃文選郎中吳昌時,請你們的總兵宋友亮和監軍袁樞出來相見。”
那年輕答道:“我便是宋友亮~”
那中年人答道:“我便是袁樞~”
“哦~”吳昌時打量了一下宋友亮,他隻聽說宋友亮很年輕,卻從未見過,沒想到真人這麼年輕,這麼英挺俊朗。吳昌時此刻昂起了頭,還打算等宋友亮向他瞌頭。然後優雅地請他起來呢。沒想到宋友亮隻是略一拱手,就一屁股地坐到自己身邊了。
“吳郎中遠道而來,辛苦了~~請坐吧!”宋友亮自顧自坐下,隨手指了指下手的一張椅子。
此時堂內隻聞吳昌時粗重的喘息聲,他本來準備宋友亮麵前擺擺架子,卻沒想到。宋友亮這樣當場不給他麵子。雖說此刻沒外人,但是這事兒傳出去,他哪還有臉麵在?
忽聽堂內有人怒哼了一聲。大聲道:“宋軍門,你身為一個武將。怎可對吳大人如此無禮?”
宋友亮抬頭隨聲望去,卻是吳昌時的書辦,他上前一步,怒氣衝衝地指著宋友亮斥責道。
那書辦話音未落,隻見宋友亮猛地一拍身旁地桌麵,激得上麵的茶盞嘩嘩作響,他厲聲喝道:“放肆,我乃征北將軍、平北伯、登州總兵,吳郎中的品級都在我之下,我沒要吳郎中向我行禮就算客氣了。你一個個小小書辦敢與上官這麼說話?你可知尊卑體統,你官場禮節,聖人之學都學到屁股上去了?”說罷宋友亮忽然一個箭步衝到那書辦麵前,啪啪~~正反兩手,給了那書辦狠狠的兩巴掌。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吳昌時愣住了,那書辦被打懵了。“袁~”吳昌時情急之下正欲向袁樞求助,卻見袁樞自顧自品茶,假裝沒看見,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吳昌時隻能說道:“放肆,不懂規矩的混賬,這裏幾時輪到你說話?滾~~”倒黴的書辦隻能捂著兩半被打紅的臉灰溜溜地出了大堂。確實,論品級他不如宋友亮,但他是文官啊,在現在的大明朝,四品文官己經比從二品的總兵值錢了。不過,這是大明的潛規則。既然是潛規則,就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較真。如果真要較真起來,在禮數上,倒是說不過去……
吳昌時在下手坐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宋軍門,本官這次來盤查錢糧,發現登州的賬冊裏有諸多問題~~”其實賬冊他壓根翻都沒翻,這些話隻是索賄時常用的套路罷了。
宋友亮詫異道:“文選郎中不是負責科舉的嗎?什麼時候也負責盤查各鎮錢糧了?”
吳昌時的忍耐幾乎要到極限了,他耐著性子說道:“這是周閣老親自委派的~~希望宋軍門能配合。畢竟吃空餉~克扣軍餉,都是挫傷軍心的事。”
“本官不明白什麼意思~”宋友亮繼續裝糊塗。
吳昌時冷哼道:“宋軍門一年的俸祿不過一百二十兩,哪裏能捐出三十萬兩?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所以吳某才奉命前來徹查。“吳昌時一本正經道:”當然~~吳某以為這其中也可能存在誤會~~需要一些夠分量的證據,或者有人為軍門說好話,方能消解這些誤會!!!!”
“你是不是要錢啊?”宋友亮脫口而出。
宋友亮這麼直白,到讓吳昌時一愣,他笑而不答,隻是說道:“宋軍門果然爽快~~”說罷吳昌時伸出一根手指,“十萬兩,不多吧?”
哪知宋友亮卻冷冷道:“有銀子也是我的,我寧可拿去填狗洞,也不會給你們這班貪官汙吏!”
“好~~你有種!”吳昌時再也忍不住,他噌地站起身來,“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不送~”宋友亮冷冷道。
袁樞望著吳昌時遠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狡黠地笑,他笑道:“吳鎮撫,這次駱指揮要的東西,這下齊備了吧?”
“當然~~”隻見吳孟明從屏風後的暗處走出,他身後還站著兩個手拿紙筆的錦衣衛,“方才他的一言一行都已經記錄在案~~居然敢來向慷慨捐餉的忠臣索賄~”吳孟明得意地笑道:“這次還搞不死你?”
“多行不義必自斃~~”宋友亮冷笑道:“周延儒小人得誌,吳昌時囂張跋扈。錦衣衛的兄弟們為了維護大明江山穩固,勞心勞力,他們居然要廢罷廠衛,如果沒有廠衛,這些貪官汙吏豈不是要更加無法無天?”
“就是~~”吳孟明對宋友亮的好感無以複加,他笑道:“其實要收拾吳昌時的不止我們錦衣衛。”
卻說吳昌時擔任文選郎後,大權在握。凡是薛國觀所用之人則想方設法把他清出中樞道台,任用自己這一幫子人。朝廷二八月調整官員,一般來講監察禦史按舊例外調四人,而吳昌時一下子就調出了十人,令禦史們大為恐慌。禦史雖說官品不高,但執掌中樞,是個監察各處官員的官,頗有油水。每年巡鹽就可將腰包裝得滿滿的,況且平日裏又有彈劾上奏之權,一遇到機會便可一步登天,入主內閣,成為國家的棟梁。禦史們群情激憤,合夥來到吏部與吳昌時講道理。
吳昌時早就把人選安排妥當了,就連剩下的也要逐步替換,見這些官員鬧上門來,不禁發威道:“你等撈的也差不多了,好來好去,算是幸運。若是被我查出來,想要易地做官恐怕也沒那麼便宜的事了。”
禦史們大怒,拿起條凳就向吳昌時砸了過去。
吳昌時一麵逃一麵發狠道:“你們等著,我非要將你們這些雜種都清除出去不可。”
禦史們知道這是狹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於是調動了一切力量,專門查訪吳昌時行賄受賄,貪贓枉法,買賣官職,交通內侍等違法亂紀行為。
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對要求廢除錦衣衛周延儒恨之入骨,於是便決定聯合禦史們一起動手,首先拿吳昌時開刀。進過偵查,查出他交通內侍李端,王裕民的真憑實據,連泄密方式都查得個一清二楚,其它罪狀都有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