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軍府。
宇文清,季雲河以及宇文錦三人,圍繞著大廳中央的八仙桌,似乎在討論著什麼。宇文清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在腿上輕輕扣擊,一副悠閑的樣子。但是從他眯起的眼睛裏閃爍的光看來,他似乎正在思考著某些很嚴重的事情。而季雲河則是把雙手規矩地放在腿上,兩眼在宇文兄妹之間掃來掃去,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又是擔憂。隻有宇文錦,輕鬆地吃著點心,還不時衝她哥哥展顏一笑,不過誰都看得出她笑容中的心虛。
沉默了很久。季雲河沒有辦法再陪這兩個活神仙玩下去,他扭扭身子,活動一下已經坐麻木了的身軀,道:“宇文,你也想個辦法啊……瑟瑟她……”
宇文清姿勢不變,沉聲道:“你去問錦兒!禍是她闖的!”一邊說一邊抬起眼望了宇文錦一下,黝黑的眸子似乎吸納了世界上的一切光芒,深不見底。
宇文錦被這樣的眸子一瞪,剛準備往嘴巴裏塞的點心就這麼掉在了桌子上。她有點慌亂的重新去拿點心,低下頭不敢去看哥哥。
季雲河往前湊了一點,原本坐正的身子微微前傾,問道:“錦兒,我相信不是你把她弄進去的,但是你一定有辦法把她弄出來的對不對?”說話的口氣,就像是一個寵溺孩子的父親。
宇文錦聽了他的話之後卻是極為不爽。她使勁吞下正在嚼的點心,怒道:“沒有沒有!我不知道怎麼把她弄出來!不要找我!都說了和我沒關係!”
季雲河一愣,隻得苦笑。他深知這個倔強的女孩的脾性,也知道她愛慕著自己。可是,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啊,叫他如何接受……如果她恨自己,那麼他無話可說。可是,居然傷害到了瑟瑟!還讓她淪落風塵……這是不可原諒的!想著想著,他的神色發生了變化,變得堅定,變得憤怒。一直看著他的宇文錦心裏一沉,也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可是,真的不是她啊……
一旁的宇文清顯然也察覺到了。他嘴角浮現一抹微笑,淡定地道:“錦兒,不管怎樣,保證她的安全。”
聽到哥哥說的這句話,宇文錦無疑是聽到了天籟。她欣喜地望向宇文清,道:“哥哥,你……不怪我?”
宇文清微笑地回應季雲河投來的疑惑的目光,轉向妹妹道:“不怪你?可能嗎?你做錯了事情,我怎麼可能不怪你!”看著妹妹的臉色變得蒼白,宇文清又是一笑,道:“不過,我不懲罰你。你要自己想辦法將功補過。至於怎麼個補法,還得要雲河滿意才行。”
季雲河插嘴道:“能把她救出來嗎?”
不等宇文錦開口,宇文清就擺手了,“不可以……她得承受些東西。雲河,你也清楚,她是一個毫無自我保護能力的女子。她不可能永遠呆在家裏,在你的保護之下生活。你應該讓她學會生存。”
季雲河睜大了眼睛,半晌才道:“可是,她已經能生活自理了呀……”
宇文清搖搖頭,“那是在你們的時代。現在相對於你們那個時代,應該屬於過去吧?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她在那個時代能夠自理,不一定到了這裏仍然可以啊。她不會武功,不能行走江湖;又沒有婆家,不能在家裏相夫教子……這麼想來,大約青樓,呃,算是一個好去處……”一番話,說得季雲河和宇文錦一愣愣的。很明顯,他們極不情願地接受了自己的歪理。可是,誰也不會想到,他之所以願意把柳瑟留在青樓,實際上是另有圖謀。
這幾天,他就已經發覺了妹妹的不對勁。一向不喜歡動物的她,忽然跟幾隻鴿子走得很進,經常逗弄它們。當然,隻是在自己眼裏看來。那些鴿子幾乎每天都要飛出去那麼幾回,每次腳上都會綁有東西。這個,宇文清心裏清楚,是宇文錦不願意讓他知道的。鴿子每天飛去的方向,讓宇文清大吃一驚——居然是皇宮!他不知道,是不是他體內鮮卑皇室的血脈讓李家起了疑心還是怎麼。經過了這麼多年,李家還沒有放鬆對自己的戒心嗎?連那個女子都被他們以和親的名義送給了吐蕃……他知道妹妹是絕對不害自己的親哥哥的,但是幕後的那個人就有可能。可是,為什麼要牽扯到柳瑟呢?
想到這個名字,他臉上繃緊的線條漸漸柔和了下來。那天夜晚的接觸,讓他對這個女孩子有了莫名的好感。可是,他依然忘不了她——金城……他在心裏默默呼喚著,一點苦澀漾上心頭。
宇文錦和季雲河各有心事的沉默著,誰也沒注意宇文清的表情變化。
就在大廳重新被沉默籠罩時,“咚,咚,咚!”三聲極有規律的敲門聲響起。宇文清抬起頭,道:“錦兒,去開門,葉子安回來了。”
昏昏欲睡的宇文錦立刻抬頭,“葉子安?好,我去開門!”
待宇文錦領著葉子安進來,那青年人的相貌展示在燈光下,赫然就是在天香樓被柳瑟,應該說是白顰邀上樓的青年。